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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4、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九江郡,芍坡河南岸,徐州军营。

    “黄忠与魏延的骑军行到哪里了?”

    帅帐中的王政将视线从摊开在方几上的地图上移开,望向哨骑问道。

    “禀州牧。”哨骑拱手道:“我军先锋部队昨日已到寿春城下,安营扎寨。”

    “杨弘,甘宁有无出城袭击?”

    “不曾,据前线兄弟回传讯息,说城内将官只在城头观看,闭门不出,魏校尉曾安排一队骑兵阵前挑衅,不料守军直接挂出了免战牌,拒不接战,且还是那甘宁亲自下令的。”

    “免战牌?”

    王政先是一怔,若有所思地思忖片刻,环视左右,缓缓说道:“想必乃是杨弘授意,欲要先守而后战,指望袁术并及九江等地的援军赶到,然后待我军疲,再以逸待劳,伺机与我军交战。”

    “杨弘一介竖儒,安知兵法?”

    一副女将军打扮的乔绾有些不屑地道:“如今徐州军大举进发,并已深入九江腹地,岂会肯再容寿春等到援军来到的那日?”

    王政闻言瞥了一眼乔绾,心中暗叹,女人的心眼果然都小,嘴上却道:“乔姑娘所言甚是。”

    又转首吩咐哨骑道:“黄忠魏延既已抵达寿春,你这边安排人手急传沛国徐方部,严令他在三日之内务必攻克下蔡,彻底断绝汝南郡内扬州军队回援的可能!”

    “再命于禁、臧霸等部,令其加大侵扰扬州北面郡县的规模,不求攻城夺邑,只要能使得这些城池不敢轻易出城往来寿春救援即可。”

    “喏!”

    待哨骑出帐之后,王政长身而起,抬头望望天色,见日头渐沉,天色阴仄,问道:“此地距寿春还有多远?”

    “禀州牧,”作为本地人的周泰连忙回道:“应已不足百里。”

    “不足百里之遥,以我军如今的行军速度,那么最多一日便能抵达了。”

    王政颔首一边凝望黄昏下落日余晖的秋景,一边又继续问道:“袁术的主力,汝南郡那边的扬州军,有徐方那边阻挡,九江郡内州县等地方守军,由于禁臧霸部负责,刘表那边如今可有动作?”

    “荆州那边早上传来的军报,言称文聘其部已经开始向慎县,细阳两处运作。”

    王熊道:“按照将军与荆州牧刘表事先的约定,对方虽然不会直接参与此次攻伐,但是会保证扼守住汝南通往九江的几处渡口,切断江淮,迫使袁术无法由水路返回。”

    “嗯。”王政点了点头,又问道:“糜芳可出发了?”

    “昨夜就走了,想来此时已到了西曲阳了”

    说到这里,王熊顿了顿,迟疑了片刻方才道:“将军,糜中丞的确精明能干,不过辩才却非所长,若要出使,是不是等郭军师或者祢先生来了后再去更为妥帖?”

    王政摇了摇头:“不过一个县君罢了,让奉孝出马未免大材小用了,嘿,说起来赵范此人升官倒是快啊,对于本将来说却着实有些可惜,若他还是做那个下蔡县尉,反倒更有价值一些。”

    赵范,正是赵勋的族弟,本是下蔡县尉,便在王政当日离开寿春不久升迁为西曲阳的县君,西曲阳乃是寿春东面最近的一座城池,在眼下可算是一处关键要地,由于樊妩的原因,加之王熊也曾说此人当初在寿春时屡次示好,所以王政便让糜芳带着自家的一封亲笔信函出使一趟,看看能否说动此人。

    赵范若能倒戈相向自然最好,但王政其实也不用他来相助徐州,只希望对方在徐州与寿春交战的过程中按兵不动,两不相帮,那么一旦徐州获胜,王政许诺,赵范仍然会是西曲阳的县君,甚至因为大家也算是“沾亲带故”,日后更会委以重用。

    对于赵范而言,这其实是一个很好的方案。

    坐山观虎斗谁不会?

    王政胜,他的地位不变,依旧做他的县君,日后还又机会靠着嫂子樊妩的关系更上一层。

    而若是日后扬州胜了,赵范到时也有理由,毕竟西曲阳城内的兵马本就不多,袁术大抵不会见疑,且以徐州军的强悍,袁术便是赢了也会损失极大,损失越大,反而越能彰显他赵范的地位重要,对他的利益更是毫无半点的损害,没准儿同样还会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如此何乐而不为?

    自王政起事以来,天军面对攻坚战时大部分情况下都是靠着正面强攻,并非王政不清楚“攻心为上,攻城为下”的道理,而是之前大部分情况下,以他的身份和实力,实在没法“攻心”罢了。

    如今随着他成功洗白上岸,加之势力和声望的水涨船高,自然也会考虑在攻击战时分化、瓦解敌人的反抗力量,尤其赵范虽也属于袁术嫡系的北方将官,但此人似却没有他那死鬼老哥对袁术的忠心耿耿,王熊也评价此人素爱溜须拍马,是个见风使舵之人。

    这样的人王政自不喜欢,但此刻却想着抓住这一点打算用些手段来把他提前解决掉。

    杨弘所指望的援军,也就这几个方面了,却不知王政分别部署,人未到寿春城下已经巧施妙计,将其一一拔出,让寿春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孤城的困境。

    王政想了想,又侧目望向帐旁一个儒生问道:“缪先生?”

    “小人在。”

    那儒生正是缪林,闻声连忙躬身出列,恭谨地道:“谨候州牧吩咐。”

    缪林之前在奉高之战数次“精准”预言,简直料事如神,故而被昌豨推崇备至,更特意向王政举荐。

    而此番王政攻打寿春所谋者大,不仅要胜,还要完胜,速胜,所以不仅将麾下的骄兵悍卒,文臣猛将悉数遣出,连缪林这些有“一技之长”的奇人异士也同样来到了前线。

    不过对于缪林而言,这其实未必是一件好事,面对昌豨时的他敢大吹法螺,可在王政的面前缪林突然失去了这份勇气,加上他本就位卑人微,不仅在帅帐内的位置是个角落,这几日来更是沉默寡言,打定了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的想法。

    王政淡淡看了缪林一眼,突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昨日明明已下了一场阵雨,可本将看这天色依旧阴沉,先生说说,接下来几日可还会有雨?”

    眼见王政不是询问什么“此战吉凶如何”这等棘手问题,缪林登时长呼一口大气。

    他读的杂书颇多,虽然并没有具有那种真正的鬼神莫测之术,但对天像这块其实已有一定造诣了,闻言连忙回道:“禀州牧,近日定然有雨,但明日不会有,且雨势不会太大,最多蒙蒙细雨。”

    “如此甚好。”

    王政点了点头,当即下令:“通传三军,一个时辰后拔营行军,明日日落之前,务必抵达寿春城外三十里内,随后再做休整。”

    “诺!”

    寿春城内。

    “王政的大军距寿春还有多远?”

    “不足百里,这支黄巾贼寇行速甚快,以小人兄弟所察,至迟明日入夜前后可到。”

    “平阿,义成,西曲阳等地有没回信送来?”

    “至今尚无。”

    听到这里,杨弘和甘宁面面相窥,面色虽都平静,眼眸里也掠过一丝阴霾。

    之前杨弘与甘宁城头观战时曾说到“九江境内诸县援军,三五日内可到”,其实他们两人皆都心照不宣,这不过是寿春也许会面临的多种可能性中,最好的一个而已。

    有一个判断,杨弘知道,甘宁也想到了,却谁也不肯先说出来。

    因为一旦说出来,必然扰乱军心!

    王政和袁术如今都是割据一方的诸侯,而一个诸侯实力是否强大的评判标准是什么呢?

    无非人口,地盘,财富,以及军队这四者罢了。

    前三者袁术其实都优于王政,毕竟单是一个汝南郡,论起人口面积,幅员辽阔,恐怕都能抵住大半个徐州了。

    但唯有军队这一块,却是王政远远强过袁术!

    而眼下的大争之世,杨弘和甘宁都十分清楚,其实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王政敢于在凛冬之前突然背弃盟约,主动挑起边衅,难道他就不怕因此导致后方不稳,袁谭和曹操大举进犯么?

    他当然怕。

    所以可以肯定,王政估计是想了法子提前搞定了这两方了。

    而如果解决了后顾之忧,徐州三军悉起,必然是分兵多路,那么那些本能够提供支援能力的城池自保尚且不稳,又能有多少余力来驰援寿春呢?

    且杨弘说白了毕竟不过是个祭酒,甘宁更是新附之将,袁术如今远在汝南郡,寿春又群龙无首,缺乏统一的调配指挥,其他地方的大将迟迟不动,四处的援军坐视,各地没一封回信送到,看似不合情理,实则有迹可循。

    “竖子此计,乃先剪我侧翼,然后直捣黄龙,此等伎俩以为便可陷我寿春入险境了么?”

    明明心中已十分焦躁,杨弘脸上却愈发云淡风景,更是连连冷笑:“王御寇太也小觑吾江东俊杰了。”

    “寿春城方数十里,我军的优势在据坚城,虽不及备,主公所留在城中的军马皆是精锐,粮草亦足供数月之用。竖子兵锋虽锐,其劣势亦然明显!”

    杨弘道:“徐州军今年从年初战至年尾,不仅人马久顿,粮草恐更消耗殆尽,无法久战,吾的计策还是那一条:守。”

    “如果实在等不来援军,也可依甘将军之前之计,也大可以主动出击。到时候,只需要择一上将,引三千精悍,出城奔袭,抄起后路,断其粮道。如此,无须数日,则贼军必自相溃散!吾敢断言,半月之内,我军必胜。”

    说这话时信心百倍,待甘宁、李仁离开之后,杨弘却是颓然坐下,一脸的忧心忡忡。

    此时的另一边。

    眼见寿春在望,骑在马上的王政勒住缰绳,向前看了看,又转头往后看了看,便见麾下虎贲无边无际,好似滚滚洪流,前后望不到边际。城池在前,瀚海在后。阴天赤旗,尘土弥野,不由振起壮志豪情。

    “本将料定杨弘在得知我军之具体动向,明白寿春不会有援军到来之后,饶他再是智计高明,也定然束手无策。”

    王政意气风发地道:“除了依旧坚持一个‘守’字外,肯定别无它计,不过我军远道奔袭,孤军深入敌国,有一点却不可大意!”

    一旁的乔绾仰起俏脸,美目深深地凝望他,轻笑这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是在担心粮道?”

    “不错!必须仔细防备!”

    王政颔首,唤来王熊:“咱们这边无需忧虑,反倒是于禁那边,你派人去传达本将将令,务必安排精锐人手巡回下邳和寿春的粮道,确保不失。”

    “诺。”

    王熊道:“将军,咱们这边虽是无虞,但之前因战乱之故,无论合肥、襄安还是历阳存量皆已不多,各地凑足的此番带来,也仅够我大军半月用度,设若战事不能速战速决,这却要如何应对?”

    王政微一思忖,便断然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既入敌国,若有不足,当然取粮于敌了,战事如果拖延,许诸军各部就地征集”

    顿了顿,补充道:“只可取粮草布帛,不可多生事端!”

    《孙子作战篇》云: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

    “粮不三载”,“三载”并非三年的意思,而是“载运”。深入敌国作战,粮食不会多次运输,武器从国内取用,粮食从敌国得到补充。

    在乱世里,这几乎是诸侯都会采取的手段,毕竟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行军打仗,还想着讲仁义,想要给敌人留个好印象,以方便日后的管理等等,那是荒唐可笑的。

    当务之急,是考虑如何获胜,而不是其它。

    王政严令三军只取“粮草布帛”,还是他骨子里毕竟还保留了一些后世人的思维,若非必要,绝不对百姓平民采取酷烈手段,其实已算是极为难得了。

    这时一旁的周泰突然问道:“州牧,末将有个疑惑。”

    “讲。”

    “九江乃扬州最为富庶繁华之地,各地仓储甚丰,粮草等等,我军自然不用发愁,但是寿春这楚国旧都,江淮首府更是一座名城大邑袁术经营日久,城池坚固,兵马精良,粮秣充足。若他长期坚守,固不出战的话,我军两路汇合也不过四万人马,如之奈何?”

    其实众人心里都能想道,王政明明知道杨弘会采取坚守之侧,却表现的十分轻松,漫不在意,应该是有所应对,而如今有人按捺不住,主动开口闻讯了。

    “如奈之何?”王政仰天长笑:“幼平莫非以为本将白龙鱼服、深入虎穴,前阵子在寿春待了那么许多的时日,竟是虚度的么?”

    顾盼众人,王政的眼中尽是澎湃的自信:“诸君,本将实言相告,不管他杨弘、甘宁出城来战也好,闭门不出也好”

    “不出半月,寿春必揽本将囊中!“

    不出半月?

    众人纷纷愕然,乔绾更是陷入了思忖,像梦游般呓语道:“徐州军再是强悍,毕竟乃是客军,且如今已失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可能,那么若要速克寿春这样的大城,恐怕只有一个办法了”

    王熊、周泰等人面面相窥,同时也想到了此处。

    什么办法?

    自然只能是里应外合了!

    城内有内应么?

    自然是有的,陆绩和李述不就是西城门的城守么?

    但是有那么容易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