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弥撒节后的第六日,时间已经翻到了基督新年一月。
这已经是亚特聚兵热内堡城外的第十七天,除去中途因天降大雪而停滞攻击的三四天外,攻城的战斗几乎每天都在进行,但热内堡城头上仍然飘扬着施瓦本的旗帜。
这样缓慢的战斗进程实在出乎亚特的意料,原因是多方面的,除了天气日渐寒冷以外,主要就是敌我双方军队的战斗意志问题。
亚特料想过施瓦本人在热内堡驻守的军队应当足够精良,但却没想到他们的战斗意志如此顽强,不到三百守军面对一千多攻城军队几乎不间断地攻势居然能够依托十分破败的城防工事越打越勇。
亚特也料想过自己手下那支临时拼凑的军队战斗力着实一般,但他却没想到居然会如此的着实一般。
首先是那支一千多人的拼凑而来的边境当地军队,勃艮第人向来不够团结,向来是各怀心思散沙一盘,这样的劣根性在亚特组建的这支队伍里提现得淋漓尽致。刚开始的时候那些领兵贵族军官们还能拧成一股绳在约恩子爵和骑士奥多的指挥下各自完成任务,对热内堡展开猛烈攻势,但随着寒冬一天天弥漫,攻势一天天激烈,死伤一天天增加,那些各自率军的领主军官们可就开始打小心思了。
反正是按天领取薪酬享受军粮供养,这些类似佣兵的军队就开始消极应战和互相推诿了,他们都不愿意让手下士兵作为攻坚主力,纷纷争取一些打制攻城器械、佯攻辅助、侧翼掩护等二线战斗任务,即使被强令攻击之时也是出人不出力,稍有战损便立刻退缩。
奥多位卑无法节制,约恩又不愿过多得罪那些领主军官,一来二去十数天也始终没能啃下热内堡。
其次是那五百多囚徒兵,这些囚徒兵的战力是超过那些临时拼凑的当地边军的,倒不是说囚徒兵具有多强的战斗素养,主要是他们的战斗热情和战斗意志要明显高于那些“万分惜命”的当地边军。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囚徒兵也开始动摇。
经过数次战斗尤其是半月前的那次热内堡外围阻击战,囚徒兵死伤惨重,五百多囚徒兵已经战死近百,那些重伤的也难以活命。
囚徒们之所以敢拼命是因为想活着获得自由身份,随着伤亡比例的一天天上涨,囚徒们愈发觉得幸存的几率变小,心里开始有丝丝异动。
最主要的是亚特承诺三个月的服役期限越来越近,他们看着战事仍在僵持,心弦越绷越紧,战力自然也越来越差;万不得已亚特已经开始计划通过给囚徒兵方法军饷的方式勉力维持他们的战斗力。
最后是隶属于亚特本人的军队,即原威尔斯军团各部的士兵。
威尔斯军团是亚特的核心战力,同亚特荣辱与共,他们是最精锐最悍勇的战士,但同时他们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情绪。
他们出征北伐的时候还是炎热异常的夏天,现在却已经是寒风冷雪的深冬。出征半年多,士兵们每日都艰巨作战心力交瘁,这样高强度的战斗一点点压榨着军队的士气,尤其是那些在山谷中有家眷的普通士兵,他们实在想念妻儿父母。
这样的士气衰减绝不是一顿丰盛的晚宴或几枚铜币的军赏能阻挡的。
亚特很焦急,两千多士兵和数百头马匹骡驴牲畜每日消耗着巨大数量的粮草物资,整支军队每日的军费已经超过了一万五千芬尼,而且负责筹集粮草的辎重队和外出购粮的商队行动越来越不便,不仅是因为时常飘落的雪花阻断道路,也是因为附近能筹集购买的粮食越来越少,他们不得不跑到更远的地方为军队筹集粮草。
最要命的是西线战场已经传来消息,贝桑松城即将被攻下,光复军不日就要入驻勃艮第伯国宫廷。
留给亚特的时间不多了......
基督新年一月第三日,天气阴寒,大雪封道。
亚特率领七百二十个骑兵和步兵返回了热内堡外的勃艮第驻军营寨,与亚特亲率的军队几乎同时抵达热内堡营寨的还有从瓦隆堡调归的原威尔斯军团重甲步兵队、弓弩队和一个战兵旗队,另外一百五十当地边军被调往了瓦隆堡驻守。
此时,热内堡在的驻军营寨总兵力已近两千。
三日前,亚特亲率七百步骑车混合军队在热内堡以东十五英里处再次击退了蓝迪伯爵的救援军队,依托车阵斩杀敌军三十五人,自己死伤十五人。这次抵挡住施瓦本援军后亚特再也忍受不住热内堡的战斗节奏了,他率军回到热内堡,打算亲自组织攻城。
他早就该亲自回来指挥攻城战斗了,不过此战的关键在于抵挡施瓦本援军,所以亚特不得不被陷在外围战场。
但现在他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只能乘着大雪封道赶紧带着精锐回城亲自指挥攻城。
天气很冷,雪花漫天,但是热内堡外的勃艮第驻军营寨却一派喧嚣热闹景象。
亚特回到驻军营寨的第一件事并不是追究攻城军队的责任,而是将营寨里仅存不多的猪羊鸡鸭全数宰杀变成了十几口深桶大锅里热雾腾腾香气四溢的炖肉。
普通士兵能吃上一顿美味的麦糊炖肉,各级军官领主们则聚集在营寨中间一顶能容纳四五十人的军帐中享受着美酒佳肴大快朵颐。
酒过三巡,领主军官们都已经开始微醺,醉意也爬上了他们的脸庞。
在热闹异常的军帐里,隶属于亚特的十来个军官却始终只是低着头吃着食物偶尔出于礼貌的泯上一口酒,今晚这顿酒他们是不能喝醉的,因为坐在军帐主位与约恩子爵对饮的亚特始终没有喝醉,他的眼睛时不时扫视着营帐中的众人。
气氛已经达到了顶点,亚特端起酒杯向约恩子爵敬了一杯,一口饮下,然后再次倒满葡萄酒起身举杯面向众人。
“各位!各位!先生们,先生们!”
营帐中的交杯换盏声渐渐停了下来。
“各位,你们在为谁作战?”亚特突然轻声问了一句。
众人没想到亚特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一时间不懂亚特想表达什么,稍微愣了愣神众人低声交头接耳了两句。
“为了宫廷~”
“为了东境~”
“为了勃艮第~”
众人稀稀疏疏地回答。
亚特没有说话,端着酒杯走到了营帐一旁两个喝得面红耳赤的军官面前,浅笑一声,“莫里斯,你觉得是在为谁打仗?”
莫里斯是约纳边境的领兵骑士,原本是热内堡东边一个军堡的驻军指挥官,现在这座军堡已经被施瓦本人焚为了焦土,这个家伙却带着手下军队一溜烟地跑到了后方躲避,若不是亚特的军队突然出现在东境,他很可能带着手下的三四十个溃兵做了群匪。
听说亚特召集军队作战之后这这个家伙应募而来,当然像这样的家伙只可能奔着薪饷而来的。
莫里斯打了一个酒嗝,操着粗重的嗓门道:“当然是为了整个东境,我们要用手中的铁剑刺穿施瓦本人的***儿,哈哈!”
莫里斯大笑着捏起锥形酒杯一口干下,引起众人哄笑。
亚特却没有笑,他拍着莫里斯的肩膀,脸上的笑意变得越来越冰冷,“莫里斯,你们不是在为东境作战,东境的守护者是鲍尔温伯爵大人,不是我亚特伍德威尔斯。你吃得粮食是我的,你拿的军饷也是我的。”
莫里斯的醉意还未消,“对对,我们是从亚特大人那里领取的薪饷,我要感谢亚特大人的慷慨!”说着又晕头转向的找酒桶倒酒。
亚特却没有理会莫里斯,他踱步在营帐中,高声说道:“莫里斯,在攻打热内堡的这十几日中抗命两次、消极怠战三次,五日前攻打热内堡北门之时接敌击退,导致佯攻失利正面进攻的卡扎克旗队被北墙敌人围攻战死五人战伤八人。”
“军法队,把莫里斯拖下去斩首,头颅挂在营寨大门。莫里斯所属军队立刻羁押,有敢抵抗者就地格杀!”
亚特的声音不大,军帐却突然安静。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一队身披重甲的士兵已经从军帐外冲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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