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康走后,崔暹把妹妹崔芷柔叫来,询问她的建议。
崔家小妹长相非常甜美,脸上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愁绪,让人忍不住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呵护一番。再加上她的身材有些瘦弱娇小,似乎风一吹就会把她吹跑似的。
然而此女虽然瘦,看起来却颇有女人的味道,那纤腰几乎不堪一握,与胸前的“伟岸”形成了夸张的对比。
难怪高氏把联姻对象选中她,崔芷柔的样貌确实很符合资深铑铯铍的审美。
此时在自己的闺房里,她坐在崔暹对面,低着头不说话,面色似乎有些不好看。
“高慎这个人,不像高昂那么粗鲁,其实也还说得过去。最主要的是,他们家的发达,似乎不需要预计,只要没有意外,将来必定贵不可言。”
崔暹还是更看好高昂一家,当然,这也是高氏一直在逼迫,实在是让他们兄妹选无可选了。之前也并不是没有别的合适人选,但碍于高氏的淫威,那些人最后都婉拒了。
而且婉拒的话,都是类似于“令妹国色天香,非常人可以得之”这样的话。言外之意就是:你妹妹虽然好,但我也得有命去享福才行。
碰到这样的事情,崔芷柔的心情更不好了。
“大哥是不是觉得,吃得好住得好,我就会每天都很高兴?”
崔芷柔细声细气的问道,声音虽然小,但语气却是极为不善。
崔暹一听就知道妹妹在爆发的边缘,他赶紧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崔芷柔追问道。
“我就是……这样吧,那个刘益守,要是来了邺城,你跟他见见面,看看人怎么样再说,好吧。”
“哼,要见你去见,要嫁你去嫁,我累了,才不要见这个见那个!那些人都是坏人,你也是坏人!”
崔芷柔怒了,转过身不想跟崔暹说话。
……
一天之后,刘益守看到了崔孝芬送来的信,还有邺城里的那些争论,顿时陷入沉思之中。
“刘都督,这事你觉得要怎么办才好?”
崔孝芬疑惑问道。
两边军队互不统属,再加上可能会出现各种状况,这约定的时间到底要不要出击,其实相当考验两边将领的合作意愿与心性胆量。
历史上两方约定共同起兵,最后一方坑另外一方,甚至双方互坑的情况简直比比皆是。
“崔先生辛苦了,先去歇着吧,此事我自有计较。”
刘益守淡然说道。
崔孝芬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只好拱手告辞,心中充满了忧虑。高昂那一家人逼迫更加紧了,刘益守到底要怎么选择,又没个态度,他在其中夹着十分为难。
等崔孝芬离开后,刘益守独自一人来到枋头城内一间十分狭小的“院落”里,才推开院门,就闻到了一股浓厚的中药味。
“恩公!您来了!我叔父已经好了很多了,他一直想当面感谢您,可是又不方便走动!”
一见到刘益守,宇文护的激动的走上前去要行礼。
“无妨的,带我去见宇文泰吧。”
刘益守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身上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
很快,他便在卧房里看到了一股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打量着他的青年。此人面色黄黑,说真的,那样子跟草原上的牧民没什么两样。
很难让人将他跟历史上北周的奠基人联系起来。
宇文泰挣扎着想坐起身,却是被刘益守阻止了。
“安心养病吧,估计你在这里的时日会比较长一点。”
刘益守脸上看不出喜怒来,屋子里的气氛有点尴尬。
宇文护急忙走到宇文泰身边,扶着他坐在床头,然后恭敬的对刘益守说道:“我叔父不能大声说话,他想说什么,我来转告刘都督也是一样的。”
“其实没有什么。三日之后,不,现在应该是两日之后了,邺城会派兵袭击你们的大营。
如无意外,宇文洛生惨败已成定局,因为我也会带兵从枋头城出击,从中策应。你们就安心在这里养病吧。那就这样,我只是来通知你们这件事。”
说完,刘益守也不等宇文泰等人回话,就径直走了出去。
他来到院子门口,对守候在这里的源士康说道:“撤掉院子的守卫,但是派暗哨盯着。如果宇文护出了院门,那就把院子里养伤的宇文泰宰了,人头挂城墙祭旗。”
源士康没想到刘益守居然这么狠辣,不过还是拱手说道:“主公放心,这件事我绝对办好。”
……
“四叔,我要不要偷偷去通知一下三叔?”
宇文泰的病床头,宇文护压低声音问道,面色有些慌张。
没法不慌啊!邺城那边的兵马,可不是枋头城这边的郡兵。那是有一部分骁勇善战的禁军,而且还有数量相当的骑兵。
有心算无心之下,宇文洛生想扛住非常难。因为现在他的大营之中,也是伤兵满营,士气低落。
“不可,刘益守跟我们说了,就是为了试探你我的心性。要是偷偷逃走,且不说你能不能逃得掉,就算能逃走,我估计也会被他给宰了。
为了救我,你费了这么多气力,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把我扔乱葬岗呢。”
宇文泰喘着气说道。
他不想死,特别是不想这么毫无意义,顶着一个“背信弃义”的名声死去。
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太窝囊了。
“叔父说得对,唉。”
宇文护叹了口气,他其实也觉得偷跑去通知宇文洛生,有点不厚道。再说了,刘益守把事情告诉他们,岂会没有后手?
“你我就安心在此吧。”
宇文泰说完这句,就闭上了眼睛,脑子一阵阵的眩晕,没有气力再说话了。
另外一边,刘益守离开后就去找了于谨,二人在书房里商议对策。
一切都是按照原先的预定计划进行,成与不成,就看这一锤子了。要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但怎么说呢,这一战他们是“敲边鼓”的,而不是主力。
“老弟,你说,邺城那边的军队远道而来,不了解情况,他们要怎么破宇文洛生大营呢?”
于谨凝神问道。
“出其不意,只能是夜袭。因为我们已经许久没有袭击宇文洛生他们了,而河道马上又要结冰,甚至在夜里河面上已经可以看到薄冰了。所以夜袭能够出乎宇文洛生他们的意料。”
刘益守若有所思的说道。
于谨点了点头,把桌案上的那张“草图”上的宇文洛生营盘周边,画了几个圈。
“邺城那边,并不缺少攻打宇文洛生的兵马。只是问题在于,他们不知道对方的大营,从哪里入,从哪里出,又缺少指示。
到时候可能会功败垂成。
所以我们要做的,不是一拥而上,这样反而会造成不必要的混乱与伤亡。
我们要做的,就是给邺城那边的大军引路。
首先,要把我们收集到的情报,派个送去邺城。
其次,开战之前,我们要先在周边埋伏好,一旦邺城那边大军来攻,我们要用猛火油给宇文洛生大营制造混乱。
同时指示位置。所以此番参战的兵马,不需要太多,但一定要胆子大,听指挥,不怕死。”
刘益守一条一条的说,于谨不断点头。
他觉得刘益守这段时间进步实在是太大了,简直是肉眼可见!打仗时很多常见的套路,对方看自己使过一回,再遇到其他情况的时候,就可以拿来活学活用。
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有天赋的人跟没天赋的人,差别是非常大的。
“你已经把要说的话说完了,我都没话好说,那就这样吧,此事不宜张扬,如果人员得力,那么数十人就够了。
要是事情办不好,去一千人也是白费。”
于谨颇为认同刘益守说的“胆子大,听指挥,不怕死”这几个字,几乎是道尽了精兵的神髓。这次的任务,除了给邺城那边的军队“帮点忙”外,藏拙也是很重要的。
不过既然刘益守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于谨也不想过多的强调,显得自己很没水平一样。
两人又商议了一下细节,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刘益守这才动笔给陈元康写了一封信,顺便把宇文洛生营盘的位置图和营盘布置的草图一起封装好。
“别看就一封信,实际上抵得过千军万马。”
于谨将装着信的竹筒摇晃了一下说道。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有些疑惑的问刘益守:“宇文洛生这支兵马颇为善战,又不是世家私军出身。你何不试着将宇文洛生其收之麾下?”
“这种事,就跟葛荣现在做的一样,你看结局如何?”
刘益守无奈叹了口气问道。
于谨秒懂,狼就是狼,哪怕暂时被你收服了,也是各怀心思,随时可能反噬。刘益守现在的嫡系人马很是薄弱,经常还要借用世家的兵马。
像是彭乐之流的,毕竟人少,脑子也不太好用,成不了大气候。但宇文洛生是不一样的。
他不仅在北地颇有威望,号称“洛生王”,而且领兵也算得上是“有勇有谋”,绝非葛荣那样的莽撞之辈。
宇文洛生麾下部众,很多都是武川镇出身的。这样的人要是被你收到麾下,到时候只怕无人能制,反噬只是迟早。
刘益守对这种类型的军队,到底是什么德行,印象太深刻了。
他不是要做第二个葛荣。
更不是要做第二个尔朱荣。
他就做刘益守,做这个世间独一无二的领袖,他只做他自己。兵马,人才,地盘,这些都可以慢慢来,绝对不能因为贪多而吃成个大胖子,最后“消化不良”死掉。
这些事情,很早以前,刘益守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收服不了宇文洛生这支人马,后面的日子可就比较难过了,唉。”
于谨有话想说,却又觉得像刘益守这样的人,其实早就把那些弯弯绕绕的看明白了。他不做这样的事情,说明不想做,不愿意做,甚至是弊大于利。
再多说就没什么意思了。
“河北之地,风起云涌。相信尔朱荣也快来了。我们势单力孤,依靠那些河北世家,是不可取的。
枋头城这里,如果没有意外,肯定会成为四战之地。我们在这里可呆不长的,唉。”
刘益守叹息道,很多事不知道要怎么跟于谨说。洛阳被尔朱荣那么折腾一番之后,北魏政局大变!
当年孝文帝南下洛阳之时,其实是在南面布置了一道“宗王防火墙”!
防谁?防着南面的梁国。
前几天郑氏派人传递消息,说南面防备梁国的那些元氏宗室,一个不差,全都举起反旗,投靠了梁国!并且不承认洛阳的元子攸政权!
北魏的南面防线,已经荡然无存了。那些宗室的私军,已经调转矛头,极有可能成为梁国人入侵的马前卒!
据说南梁已经陈兵边境,只是暂时还没有动静。
难道那些人都是来看风景的?谁会这么幼稚的想,那他可就真的连三岁孩童都不如了。
一旦梁国大军入侵,卡在黄河南北要冲的枋头,将会是交战最激烈的战场,没有之一!宇文洛生的问题这才哪到哪啊,放在国家的大局上看,什么都不是。
刘益守已经在考虑退路了。
……
离出兵只有一天了,陈元康已经收到了崔孝芬送来的信,将其摊开放到李神和封隆之等人面前,脸上全是轻松的神色。
“你看,刘益守做事还是很地道的,都帮咱们安排好了。封将军拿这这个,破宇文洛生,应该是不在话下了吧?”
陈元康似笑非笑的看着封隆之问道,言语中有些嘲讽的意思。
“嗯,应该没问题了。”
封隆之脸上有些不自然,肌肉紧绷着。毕竟是被陈元康打脸了,他心情能好才怪。但是陈元康事情办得好,这也让他无话可说。
为将之人,当然不能睁眼说瞎话,那是在拿成千上万的人命开玩笑。
“出击的人数,是五千人,一千骑兵四千步卒。军械人员我都已经整编完毕,随时可以出击。
按枋头城到这里的距离,明日清晨出发,到了子夜,应该就能赶到。”
封隆之沉声说道,有些事弄得他不高兴,但无伤大雅,那不是关键问题。
“可以的,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陈元康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