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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8章 进击的世子
    宛城与叶县之间,还隔着一个赭阳城,目前是崔士谦的弟弟崔訦在防守。高欢的兵马来了以后,韦孝宽就从叶县突围返回了新野。厍狄干带着大军长驱直入南下,一直打到赭阳城才被崔訦击退。

    这种战况在所有人的意料当中,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崔士谦立马联系达奚武,建议对方转移到邓县。后者在欣然同意的情况下,却弄出一番令人看不懂的“骚操作”。

    新野城的府衙大堂内,达奚武再也无法忍受那些花招迭出,却没有一点效果的所谓“战术”。他已经给予韦孝宽最大的尊重,然而对方出的那些主意,基本上都是针对南面的梁国而来的。

    达奚武觉得韦孝宽没有搞明白状况也就罢了,关键是他那些馊主意根本一点效果也没有。

    如今高欢的兵马大军压境,再也不能听韦孝宽的话,像之前那样胡来了。

    “韦将军,你说分批运粮,转移兵马,引诱梁军入局,乱中取胜。现在我们在新野城都不生火了,怎么就没看到刘益守的兵马呢?”

    达奚武语气不善的问道,大堂内就他们二人,不仅气温很低,而且对话的氛围也很冰冷。

    “为什么会这样,在下也不清楚。但有一点很明白,梁军不入局,他们就会当黄雀,牢牢掌握主动权。至于刘益守为什么到现在都不动弹,这个……”

    一向自负且能说会道的韦孝宽也有点语塞,他自幼就展现出惊人的军事天赋,尤善兵法,自视甚高。

    按他的推测,如今高欢来了,新野守备空虚,粮草屯扎邓州。这不正是要出兵的时候么?

    刘益守打老了仗的人,怎么也要从邓州和新野里面二选一,随便打一个吧?打下一个,就得到了争夺南阳的入场券。

    结果倒好,南面那位就像是睡着了一般。让人搞不懂这位刘都督到底是看不明白呢,还是沉得住气。

    达奚武的脑子比较直,弯弯绕绕的少,韦孝宽却是想得很远。

    南阳这个地方,处于各势力的夹缝之中,且易攻难守。只要重兵在握,那么集中兵力攻克南阳是没有什么问题的。难处不在于攻,而在于攻下后如何守住。

    当然,防守有很多办法,多多派兵屯扎驻守,是办法之一,也是最笨最消耗国力的办法。

    营建邬堡,分区屯守,也是一种办法,但同样是建立在雄厚兵力之上的。

    高欢或许玩得起,梁国或许玩得起,贺拔岳是绝对玩不起的!

    关中贫弱,且北面同样有胡人威胁。有限的兵马,未来的出路在河东一线,显然不能重兵屯扎南阳。

    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才是名将名帅所为。韦孝宽的办法很简单,就是通过南阳的混战,消耗梁国与高欢那边的精兵。使得战后不仅自己一方可以掌控南阳,哪怕是一部分也好,而且还在让其他两方元气大伤,无法对南阳用兵。

    争取时间就是最大的胜利!

    这种战略深度,显然不是达奚武那样的肌肉脑子能触及的。

    侯莫陈顺和侯莫陈崇兄弟带兵屯扎汉中,鞭长莫及,关中已经没有多余的兵马可以派遣,老实说,韦孝宽现在就想撂挑子走人了!

    “罢了罢了,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我看我们可以撤离新野了。”

    达奚武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崔訦已经在前面顶着了,如果他们还不入驻邓县防守,崔士谦真会炸毛的。

    “如此,也好吧。”

    韦孝宽叹息一声,没有坑到刘益守,后面再想套路这位,可就不容易了。韦孝宽很明白,这就是自己不是主将的坏处,更何况还要跟崔氏兄弟合作对抗高欢,其中的难度并非全是在战场上。

    正在这时,一个斥候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双手抱拳对达奚武说道:“将军,高欢的人马出动,已经在攻赭阳城!”

    果然如此!

    “救不救?”

    达奚武看着韦孝宽问道。

    “救当然是要救,不过最好是派人跟崔士谦说一声,赭阳不可守,让他们撤回宛城。我们带兵入邓县,在白河西岸扎营,如此方可与高欢的兵马相持。”

    看来不得不放弃新野了。

    韦孝宽悄悄叹了口气,对这一波没能引诱刘益守入局深感惋惜。战争就是这样,不仅要看自己如何操作,也要看敌人的应对能力,犯错都是相对的。

    就这么留下隐患离开,真的好么?他的内心很沉重,隐约有一种前景不妙的预感。

    ……

    在韦孝宽等人谋算刘益守的时候,这位入主建康,被封吴王的大都督也没闲着。但他的忙碌,又和敌人所预料的完全不一样,充满了莫名其妙又饱含深意的气息。

    这天清晨,襄阳城南门大开,一队又一队的士卒,穿着单薄的军服,不携带任何物件在寒风中奔跑,目的地是襄阳以南的宜城,距离襄阳城不到百里。

    “跑起来!跑起来!都不要停!”

    刘益守在城门口一边拍巴掌,一边大声喊道。

    他一身劲装打扮,黑色的长袖长裤,看起来很像是胡人骑马时的装扮,却又更加简约爽朗。

    “前一百个跑到宜城的,赏钱一千文!白捡钱啊,都跑起来!停着不跑的准备挨军棍!”

    宜城大概在襄阳城南七八十里地,一口气跑到那边显然是不可能的。刘益守让独孤信在沿路设置了两个临时的营地,士卒们跑到以后可以在那边休息吃饭烤火,然后继续跑。

    还有骑马的亲兵队,看到有人在路边喘息,看到就是追着一顿棍子乱打,顿时阵阵鸡飞狗跳。

    这个长跑游戏看起来很简单,只要跑就行了,谁先到终点谁先拿钱,拿完为止,简单粗暴。

    但仔细想想,其中却又很多套路。

    如何保持持续的跑动而不累趴下?

    如何保持体力跑到终点?

    如何合理的利用临时休息的地方补充体力?

    是结队跑步还是单人跑步?

    夜晚要不要跑?途中会不会迷路?

    军中不乏聪明人,很快便有人想出了应对的办法。

    等这一批的万人都离开襄阳城后,刘益守才召集了几十个亲兵,让沙凋王斛律羡领队,在后面慢慢悠悠的跟着。

    “主公让士卒们手无寸铁跑到宜城,有什么谋划么?”

    斛律羡骑在马上,很久才憋出这样一句话来。

    “其实吧,我只是不想那帮人在襄阳城里待得太闲了,给他们找点事做。没别的意思。”

    刘益守若无其事的说道,反正跑的不是他。

    真的是这样么?

    斛律羡完全不相信刘益守会做无聊的事情,自家主公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充满了套路,绝不会无的放失。

    不过他没有说话,而是沉思刘益守此举的目的是什么。

    第一个营地就在二十里外的路边,挨着一条结冰了小河,方便取水。营地里到处都是在烤火的士卒,一个个累得萎靡不振,坐在地上喘息。

    他们当中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似乎是在商量着什么。

    “传令下去,冬天的野外,时常有饥饿的狼群出没。手无寸铁的情况下,最好是不要跟那些野兽碰面。一旦迷路,基本上就是死了。”

    刘益守对身边的斛律羡说道。

    这番话传下去,很快便有人想到了问题的关键,起身拔腿就跑!这情况犹如瘟疫传染一般,不一会,营地内便只剩下负责后勤的一小队辅兵了。

    “主公,这是为何?”

    斛律羡迷惑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刘益守的话传下去,那些人马上就起身跑起来了呢?

    “宜城的距离,按跑步前进的速度,两天内定然可以轻松到达,但一天时间的话,则需要昼夜不停才有可能,而且还不能休息。

    夜里奔跑容易迷路,很冷还有野兽的威胁。他们身上穿着单衣,搞不好就冻死饿死了,还不如在营地里睡一夜养精蓄锐,第二天再跑磨刀不误砍柴工。

    所以在天黑之前到达第二个营地休息,就是这次比赛的胜负手之一。

    天黑前不能到达第二个营地的,或者到达后冒险继续前进的人,都会自动失去获胜的机会。

    第一天只是筛选,第二天才是决战。”

    刘益守叹了口气说道。

    斛律羡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在跑了几十里后,脑子还能清醒规划的人,可以重用。

    也就是说,这场比赛最先抵达的前一百人,定然是体力与脑力都具备,知道在战争中怎样合理分配体力的人。

    这些人是所谓精锐中的精锐,综合素质高,可以提拔重用,将其划入重点观察的名单。

    刘益守居然宁可让士卒们跑步锻炼,也不愿意带兵出击,一直苟在襄阳。不得不说,这份定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了。

    众人骑着马赶到终点宜城,后发先至,趁着“参赛选手”还没来,刘益守等人在城外设立的大营内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一直到下午,才看到有人跑到终点。

    毫无例外,都是几人一组,时间间隔居然很长,并非如斛律羡预先设想的那样争分夺秒。

    当第一百个人跑到终点所在的大营时,刘益守对众人喊道:“可以了,都去军帐内领赏!”

    听到这话,躺在地上如死狗的士卒们瞬间来了精神,爬起来大声高呼。

    “吴王万岁!”

    “吴王万岁!”

    “吴王万岁!”

    欢声雷动。

    毕竟,不打仗就能拿一千文钱,简直比抢还舒服。这种没风险的活动,他们巴不得还有下次。

    等那些人都去领赏了以后,刘益守对独孤信说道:“剩下的人,前五百名不赏不罚。五百到九百名之间的,一人五军棍,剩下的一百人,每人二十军棍。

    要是这次跑步是躲避敌军追击,他们现在已经是死人,打军棍算是便宜他们了。”

    这两天下来,一万精兵被刘益守折腾得死去活来,还好打军棍的都是自己人,要不然这个冬天可就难捱了。

    长跑拉练结束后,刘益守又让独孤信组织了射箭、举重、擂台对抗、分组对抗等项目,暗中观察获胜者,优中选优。

    等所有的操练结束回到襄阳,已经是十天之后的事情了。

    这段时间内,厍狄干强攻赭阳城,崔訦在抵抗了几天后,便趁着夜色,带兵离开了赭阳回到宛城。高岳步步为营,亲自带兵入驻赭阳,以为桥头堡,准备攻打宛城。

    达奚武命韦孝宽守邓县,自己则是亲率主力屯扎于宛城东北不远的白河(淯水)西岸。崔訦亦是在宛城城外十里扎营,以便接应达奚武。

    高欢大军来势汹汹,让各怀鬼胎的达奚武与崔士谦不得不“精诚合作”。而赭阳城离宛城尚且有一段距离,如果一击不中,再次出击的话,往返颇耗体力与时间。

    一时间,关于要不要直接攻宛城,高岳和厍狄干之间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厍狄干认为真男人就是干,直接飞龙骑脸就可以了,当初在北地,他们都是这么玩的。

    而高岳则是比较谨慎,认为崔士谦和贺拔岳的人马主力仍在,贸然挺进风险极大。

    不如在白河东岸筑城,屯扎对峙。等冰雪消融,春耕在即的时候动手,效果似乎更好。反正,他们也不缺粮草,但南阳不春耕就废了,相信崔士谦等人会着急的。

    这两人谁也不服谁,麾下众将也是各有想法,哪一种方案都有支持者,一时间竟然难以决断。

    ……

    “噢?你是说如今军中相持不下,众将都各有各的想法?”

    奇雒城内府衙后院里,高澄眯着眼睛询问道。

    “回世子,确实如此。高岳是想在白河东岸筑城,厍狄干是想直接从赭阳城出兵宛城。”

    祖珽不动声色的说道。

    “有点意思。”

    高澄心中火热,却还是端着架子不肯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军中犹豫不决,他出马一言而定,岂不是收拢人心的好机会?

    不过还有个问题,“金点子”可以出,馊点子就算了,那样还不如待在奇雒城内玩女人呢。

    “世子,厍狄干鲜卑老公(老头),不习中原战法。如今严冬,春耕不远,崔士谦那帮人很急,我们可一点都不着急。高岳之策,老成持重,很稳。世子可以支持一下,收其心并彰显军中威望,何乐不为呢?”

    祖珽的意见很明确,这个时候,就是要站出来力挺高岳,在白河与崔士谦等人对峙。等到春暖花开之日,就是决战之时。

    “可是,我们筑城的时候,宛城那边派兵出击怎么办?”

    高澄疑惑问道。

    “这不是世子应该考虑的问题啊,厍狄干等人就是为了执行军令而存在的,这是他们应该考虑的事情,如若不然,要这些人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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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珽大言不惭的说道。

    高澄缓缓点头道:“这奇雒城也没什么意思,不如你我一同去赭阳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