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请留步第491章犹豫就会败北,冲动就会白给
一支拖家带口的队伍从邺城南下到枋头,带队的元修并不敢进入枋头城,因为这里离邺城太近了。元修心里还是有逼数的,枋头是河北世家的地盘,他们在那里势力深厚。
那些人跟自己并不是一条心的。
虽然元修“召集”起来的人超过了五万人,但是他心里很清楚,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乌合之众,只有源子恭的几千兵马可以一战。
不过幸运的是,元修派人去滏水陉的出口处侦查,发现那里并无高欢军的主力。在发动政变的那一天,霸府里的高欢亲卷都出去踏青了,不在府里。就连唐邕这样的重要谋士,也不在其中,只剩下小猫三两只。
得知这个消息后,元修十分紧张,认为高澄早有准备,所以下令麾下众人快点赶路,迟则生变!
没想到几天过去了,高澄的人并未追来。得知此事后的元修,也是大大的松了口气,行军的速度又慢了下来。
一路上就有不少人掉队,走到黄河北岸的时候,就只剩下不到四万人,其中不少元氏宗室都趁机熘号。元修能直接掌控的兵马也就数千人,没办法去管这些逃兵。
结果终于到黄河岸边了,元修却勐然间发现,黄河北岸的渡口,没有船了!不是船只不够,而是一艘船都没有,像是有人提前把那些船都弄走了一样。
纸包不住火,这件事传开了以后,元修麾下这支来源复杂的队伍顿时像是炸了锅一样,人心惶惶。元修命源子恭在黄河岸边扎营,将所有人都圈禁起来不允许外出。
本来就有很多人是被元修胁迫同行的,如今有此遭遇,这些人便秘密联络起来,想趁机杀掉元修后再逃到洛阳,最后辗转去关中。
没想到事情败露,元修气急败坏的命源子恭将那些密谋杀掉自己的人全部砍头,以震慑那些蠢蠢欲动之辈。
值得庆幸的是,高澄的人马依旧没有出现,似乎真的北上支援在河东陷入苦战的高欢去了。
又有人建议元修立刻返回邺城,并坚守城池,号召北方各州郡勤王,组织一支大军自立。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被元修直接否决了。
高欢麾下精兵不少,且能征惯战。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这么做就是在赌高欢被尔朱荣击败,无法翻身。
说实话,如果高欢这么弱,这么容易就兵败身死的话,那他就不叫高欢了。
对于这一点,元修还是有清醒的认识。
他的如意算盘是:先带兵到虎牢关,到洛阳。因为那里的人不知道自己队伍里的虚实,可以骗开城门,并在洛阳收拢元氏族人的人心。
到时候以洛阳为根基,以虎牢关为屏障,他便可以派人联络关中贺拔岳,让贺拔岳派兵来搅局了。
这么做虽然风险极大,但总比在邺城坐以待毙要强太多了。现在待在邺城,跟等死没有什么区别。
然而船只没找到多少,在扎营的第三天晚上,元修就遭到当头一棒!
“陛下,屯粮之地走水了!”
元修正在军帐内迷迷湖湖的睡着了,源子恭急急忙忙的走进来大喊了一声,惊扰了他的美梦。
“走水了?”
元修揉了揉眼睛,刚才他还在梦里霸占了元明月,王伟那个倒霉蛋跪在地上求饶求放过,没想到就被源子恭吵醒了。元修的心情顿时就变得异常糟糕起来。
“走水?哪里走水了?”
元修还没把“走水”与“失火”联系起来。
“陛下,粮草被人烧掉,我们要断粮了!”
源子恭压住怒火提醒了一句。
这时候杨宽也跑了进来,对元修拱手说道:“陛下,粮草被烧,还是早些渡河吧。”
“粮草怎么会烧起来呢?不是有专人看管么?”
元修像是个输钱输红了眼的赌徒,死死盯着源子恭与杨宽的眼睛问道。
“陛下,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救火已经在进行,微臣估计救不回来多少了。希望陛下早做准备啊。”
杨宽不动声色的说道。
做准备?要做什么准备?
元修一时间有些迷惑不解。
看元修根本不明白局面的严重性,源子恭上前一步,魁梧的身材居高临下盯着元修肃然说道:
“此番行军仓促粮草本就不充足。再有队伍里很多人都不习战事,毫无军纪,如同流民。只怕队伍还没到虎牢关,就已然自行散去。
陛下想带这么多人去洛阳根本不可能。如今已然找到部分船只,不如等明日深夜,陛下与禁军悄悄渡河,然后一路奔袭虎牢关。
诈开虎牢关城门后,陛下再派人过河将这些宗室与他们的私军接过来亦是不迟。到了虎牢关,自然不担心粮草问题。”
听到这话,元修眼巴巴的看着杨宽,只见杨宽也是微微点头。
元修将二人看了又看,最后化为一声长叹说道:“宗室乃我之根本,根之不存,枝叶留之何用?”
遇上这么个主公,杨宽也是无力吐槽了。他耐着性子说道:“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如果陛下都不在了,众人就是一齐过河,又有何用呢?
陛下如果实在是不放心,微臣愿意留守大营,监督约束众人不要离去。还请陛下拿下虎牢关后,就速速派人来接应才好啊。”
杨宽对着元修深深一拜,元修看到他才到中年,头发已然都花白了,也是心生怜悯。
“如此,那便依杨侍中所言吧。”
元修颓然坐下,无奈的摆了摆手。
杨宽与源子恭二人一齐退出营帐。出去之后,二人目光对视良久,最后谁都没有说话,只是澹然的拱手行礼告辞。
第二天深夜,元修偷偷带着数千可堪一战的兵马,用那些少得可怜的船只分批渡河。
结果数千人都还没完全渡河成功之际,忽然有不穿军服,不打旗帜,不披盔甲的马匪从荥阳方向而来,见人便杀!
源子恭来不及组织大军抵抗,战斗一开始,他便不见踪影。不知道是悄悄逃走了还是到黄河北岸去组织剩余兵马渡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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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指挥的元修大军很快便被不知来历的马匪冲得七零八落,元修也在乱军之中身中数箭,最终不治身亡。
看到黄河南岸的惨烈厮杀,北岸大营内的众人吓坏了。他们再也顾不上杨宽的威胁与约束,带着家卷和私军往邺城的方向而去。
没想到黄河南岸的那些马匪居然用船只渡河,追赶他们一路掩杀,元氏宗室的家卷和仆从们死伤惨重。很多队伍逃着逃着就不见踪影了!
得亏高澄与唐邕带着骑兵匆匆赶来,杀退了马匪,这才将那些惊魂不定的元氏宗室子弟救下。饶是如此,这次出行死伤的人至少也是十之七八,就连元修都死在乱军之中。
高澄假惺惺的安抚了众人一番,只说此事皆是因元修而起,与众元氏宗室子弟无关。带着仅剩下的数千人,高澄洋洋得意的回到了邺城,并下令将元修的尸首草草安葬。
在高澄的暗示下,宗正寺管理皇亲国戚之事与太常寺管理宗庙与国家祭祀礼仪的官员商议后一致认为,元修浪荡无形,荒淫无耻并造成了元氏宗室大量死亡,罪不可赦。
因此不可入祖坟,不可入宗庙并从族谱除籍,是为元氏的不肖子孙。
不过为了显示“皇恩浩荡”,群臣商议过后,决意给元修保留一个“灵”的谥号,是为北魏灵帝。
杀人还要诛心,高澄这一番操作下来,魏国元氏的权威荡然无存,在朝中的势力为之一空!
至于元修的身后事,因其并无子嗣,监国的高澄与群臣商议后,并写信求得高欢的允诺,立安德公主兄长常山郡王元巶被元修宰了的儿子元绍宗为帝。
此役之后,远在河东作战的高欢得知整件事的全部经过后,对高澄刮目相看,并产生了改朝换代的迫切心思。
……
元修带宗室子弟莽奔出走。
众人几番折腾后中伏惨败,宗室子弟死伤惨重,几乎十不存一。
元修死得凄凉惨澹也还罢了,事后却被安上了“灵帝”的头衔。高澄的做法很是杀人还要诛心,可谓是歹毒到了极点。
北方这的一系列消息传来,几乎要闪瞎了刘益守的眼睛!
已经回到寿阳吴王府的刘益守,连忙召集手下开会,询问此事要如何应对,有无可乘之机。
“主公,这次北方的事情,应该是高澄等人虚晃一枪,故意带兵离开邺城,但私下里已经准备好了许多后手。
元修自以为有机可乘,然后带兵南下想入洛阳引贺拔岳为援。没想到他的计谋全都在高澄等人的掌控之中,最后结局如何,也就一目了然了。”
王伟忍不住叹息说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元修这个人可恨又不自爱,咎由自取怪不得他人。
王伟当然盼着元修早点死,可是元修死得也太窝囊了一点,让人感觉不值得。
典型的生得悲哀,死得窝囊,而且还遗臭万年。
王伟本来还想着将来一统北方后,把元修抓住吊起来打一顿出出气,好好羞辱一下。没想到这厮居然这么快就直接挂了。
死于乱军之中,死得毫无价值!
“人死为大,既然元修已经死了,不用去计较这个人的往事如何了。还是说说这件事有什么影响吧。”
刘益守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不想听那些废话。
在建康待了一段时间,大概是日子比较悠闲,后院里的娘子们又有几个肚皮又开始大起来了。刘益守也觉得自己在寿阳的吴王府是不是太小了,要扩建一下。
在床上羞羞答答,亲热次数很少的长腿妹冯娘子已经怀上第三胎了,而每次房事尽心又尽兴的萧玉姈,肚皮却一直不见动静,自从生了个女儿后就一直无所出。
因为生不出来,萧玉姈最近已经有些魔怔的趋势,所以搞得刘益守也是很烦躁。
“北方有战报,尔朱荣军在介休大败,如今尔朱兆带兵困守介休,不见得能守得住。”
作为记室参军的毛喜,多了一句嘴说道。
刘益守眉毛微微一挑,显然是有所触动。
“尔朱荣军因为什么事情大败的,查到了么?”
刘益守关切问道。细节决定成败,尔朱荣输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输的。
“好像是慕容绍宗带兵打败了高欢,然后高欢派人散步谣言,说慕容绍宗有反心。于是尔朱荣派尔朱兆换慕容绍宗。
尔朱兆轻敌冒进,大败而归,前面吃下去的全吐出来了。”
毛喜看着卷宗,若有所思的说道。
这些显然是情报汇总以后,根据个人推测而得到的结论。
刘益守有些意外的看了毛喜一眼,这个推论合情合理,依据充分,听起来就像是那么一回事。
“那你认为,后续会如何?”
刘益守有些考校的意思,饶有兴致的问毛喜道。
“回主公,其实吧,属下的看法很悲观,尔朱荣在晋阳一带很不得人心,而且不会治理地方。他的根基都在北秀容川。如果尔朱荣忍受不了部下的怂恿放弃坚守晋阳,那么大事去矣。”
虽然本来就没觉得局面会有多好,但听毛喜这么一说,刘益守才感觉到局势已经相当严峻了。高欢若是得到晋阳,对他来说后果比梁国丢失两淮还要严峻。
这就意味着,高欢的势力几乎是获得了“不死之身”。
当年初建国的北宋强不强?
高粱河一战之前,各路精兵强将汇聚禁军,可谓是逮谁打谁!
然而北宋为了攻克晋阳,也是耗费无数精力,花了很多年时间才办到。不说是晋阳,就是晋州,当年高平之战,柴荣也是差点就翻车了。
高欢进入晋阳容不容易不好说,可让他出来,那就太难了。怎么能指望高欢的继任者,都如高韦那般愚蠢呢?
“情非得已,这次尔朱荣若是退出晋阳,对我们来说,后患太大了!”
刘益守感慨说道。
“主公莫非是要北伐?”
王伟吃惊的问道。
由不得他不吃惊,毕竟陈霸先等人在广州等地抱团,图谋不轨。各路藩王在湘州、江州等地蛰伏,虽然暂时没有动静,但不排除闻风而动的可能性。
然而,这些人所在的地方,又是异常偏远。逐个剿灭费时费力不说,打完了以后善后也是个大问题。
最令人担忧的就是北方的局势变化极快,有时候机会转瞬即逝,根本容不得你去徘回犹豫。
“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
“现在不是要讨论要不要北伐,而是如何北伐,打到什么程度。”
刘益守环顾众人,继续沉声说道:“这几日你们都回去想想,三日之后,我要速速决定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