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嫔的遗体和其昏迷的父亲一同被运回了柳府,担任禁卫军副统领的柳全紧急赶回了府邸。
按理,芳嫔身为陛下的嫔妃,遗体也应回到后宫里处置,但让大臣们不解的是,皇帝陛下直接大手一挥,竟是连宫门都没让芳嫔进去,美名其曰依照芳嫔生前所愿,魂归故里。
柳大人仍旧昏迷不醒,多日来许是没有得到好的照料,浑身都瘦成了一副骨架子。
两个主子一死一伤,阖府上下就指望着柳全主持大局。
但就在柳府布置灵堂的时候,柳全却早已经全副武装收拾好细软从密道离开了府邸。
是的,早在他少年时期知晓自己身世的那一刻,他就开始准备自己的退路了。
柳影已被皇帝抓住,多年的布局一朝毁在这感情用事的窝囊废弟弟身上,柳全心里即使有再多的愤慨也只能先收敛起来,为今之计得赶紧离开京城才是。
只要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柳府应该是彻底完了。
等陆续有门客前来吊唁的时候,柳府众人才惊觉,嫡公子柳全早已不见踪影,而柳府库房里的银票钱财全部都不翼而飞了!
这是什么惊天噩耗,大公子卷走财物独自跑了。
一时之间,柳明的妻妾们哭嚎尖叫,下人们四处奔逃,短短半日功夫,堂堂正三品的户部侍郎家大厦将倾。
此刻的皇宫内,萧沐卓和刑部侍郎孟洵交谈后,正站在单独关押柳影的屋子里。
皇帝掏出芳嫔交给他的那枚玉佩,冷眼瞧着地上被捆绑成粽子黑发杂乱的男子,哼了一声:“不是嚷着要见朕吗?怎么朕都站在你眼前却一声不吭了?”
柳影还沉浸在失去挚爱的痛苦里,脑海中反复浮现的都是芳嫔病重奄奄一息的面容。
故意让自己受冻发起高热却把所有药汁倒掉,他竟不知,自己心爱的女子居然如此狠绝,就为了逼自己现身,好让躲在暗处的侍卫们一举把自己拿下。
两人的最后一面颇具讽刺意味,他拼命抵抗,而芳嫔却夺过孟洵的佩刀,抵在自己的脖颈间,怒声道:“再不住手,我就死在你面前。”
就这么,柳影放下了手里的剑,他紧盯着芳嫔的眉眼,想说什么但碍于在场侍卫众多,他怕引起他人猜忌会给芳嫔带来伤害。
所以他把一切都隐忍了下来,置芳嫔的连番质问而不顾,甚至配合侍卫把自己绑了起来。
可惜,一切的一切对芳嫔来说,早就成了彻骨的寒冷,她心里冰凉一片,依旧举着那把佩刀,一字一句地对着他道:“我死之前没等到你的真话,希望我死之后可以听到。”说完她就决然地抹了脖子,鲜血险些喷溅在他脸上。
他看着芳嫔嘴角牵起幸福的微笑,看着她双手颤颤巍巍地摸向自己的小腹,看着她闭上了双眼无力地倒下。
啊!他是想带她走的!远走高飞寻一处世外桃源,和她相知相守过一辈子!
即使他知道皇帝独留下芳嫔在行宫里,说不定有什么猫腻,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没想到,心爱的女子抱着必死的决心,只为引他被擒!
柳影笑了,笑得眼泪直流,他赤红着双眼咆哮道:“来啊,带我去见陛下!我是先皇的五皇子,当今陛下的皇弟!”
这一吼,惊呆了孟大人,惊呆了在场的每一位侍卫。
为防止事态扩大,孟洵当机立断,把芳嫔身边伺候的宫人们全都软禁了起来。
在通过柳影的嘴找到户部侍郎后,一行人快马加鞭返回了京城。
柳影被关押在皇帝的私狱里,这里极为隐蔽,看守之人皆为皇帝的心腹。
“芳儿的遗体,在哪儿?芳华宫吗?”良久,柳影才哑着嗓子开了口。
“对朕不忠之人,怎配再入皇宫。”
“你!那你把她放哪里去了!”柳影气急,竟突然在地上猛烈挣扎起来。
“呵呵,倒是个痴情种!既然痴情为何让她进宫?你和柳府在筹谋着什么?”萧沐卓转动着手里那枚象征着皇子身份的玉佩,星目内闪过一丝暗芒:“难不成是想坐上朕的龙椅?”
“我从来都对你身下的龙椅毫无兴趣,我在意的只有芳儿一人。”柳影的目光追随着皇帝手里的玉佩,突然自嘲道:“她竟然把这都给你了,她早就抱着赴死的决心了,呵呵。”
“是啊,你和她连孽种都有了,还摸不清她的所思所想吗?朕为东宫太子之时,除却大皇子为朕兄长外,皇弟只有三皇弟,七皇弟,八皇弟,十皇弟和十一皇弟。十一皇弟年纪最小,今年才十岁,其余皇弟们早就不在世上,你现在告诉朕说你是朕的五皇弟?”
“不光我是你的五皇弟,柳全柳大人也是陛下的皇弟,他比我早出生一盏茶的时间。”随着这句话,柳影终于把他隐在杂发下的面容整个抬了起来,果然和禁卫军副统领柳全长得一模一样!
“陛下,柳全从小就和我不对付,他和柳明的筹谋我也略知一二,请陛下答应我一件事,若陛下能答应,我就把所知道的全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你,绝不隐瞒半句!”
“说吧。”不知为何,萧沐卓看着柳影的这双眼,心底信了他两分。
“请陛下把我和芳嫔葬在一处!生前我们不能相守,死后我愿常伴她左右,好好弥补她!”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人死了就是死了,一切归为尘土,就算你再怎么后悔痛苦,逝去的人又如何能再回来。
惜取眼前人,不知为何,皇帝的心里划过这句话,他微微一怔,想起被押去太庙的苏婉,情绪一时有些复杂。
无人知道皇帝和柳影谈了些什么,只有近身伺候的哑巴太监感受到了皇帝的低落。
天色将暗,太庙里罚跪的人是不允许吃喝的。
皇帝脚步一顿,转身想往太庙走又有些犹豫,宫里头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若前去探望苏昭仪,恐会为她招来祸端。
正巧这时,范远求见。
精明的范统领手捧着一个锦盒,假装是替自家妹子来给苏昭仪送晋升的贺礼,端的是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陛下你怎么了的表情。
一路行来,宫里头一切如旧,丝毫未有任何关于昭仪下毒的风声,众位妃嫔更是安安静静地呆在各自宫殿里。
若不是陛下施压压下此事,想必这会朝臣都排着队来参昭仪一本了。
“你来得正好,太庙需要再添些禁卫军守卫,你去安排一下。”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