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子最后一页赫然画着一幅画。

    寥寥几笔勾勒出两颗微微有些变形的心，上头还连着一把箭。

    苏婉一看，顿时明白过来，这必定是陛下的手笔。

    晚膳是四菜一汤，秀女的份例也是有规定的。

    小杏将菜肴一一摆放在桌上，接着又像是变戏法一般从食盒的暗层里拿出一只金黄诱人的烤乳鸽出来！

    “姑娘，慢慢享用，奴婢去外头守着。”

    虽说苏秀女的屋子离旁人有些远，但架不住那些暗中窥伺的眼线们。

    贵妃娘娘临盆在即，底下的娘娘们各有各的小心思。

    就如张婕妤等人，前些日可没少忙活。

    小杏带上屋门，静静立在一侧。

    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快要来了，这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

    静怡轩的各个厢房外，窥探的宫女太监不少。

    小莲手里挎着个竹篮，闷头走到静怡轩的偏门处。

    守门的小太监见她来了，忙低头哈腰道：“哎哟，小莲姐又来看老乡啊。”

    “就你贫嘴，拿去。”

    小莲摸出一个碎银子，小太监接过后眼底的笑意才真了几分，他不由又打趣了一句：“要不小莲姐也当小的是老乡得了，小的其他本事也没有，给姐姐分忧解难那定是十二万分用心的！”

    跨过门槛的小莲闻言，转身抛了一贯铜钱过来，“这些够了吧？”

    “够了够了！”

    小太监眉开眼笑的，这长乐宫的大宫女就是豪气。

    在宫里存活的人，哪个不明白细水长流的道理？

    小太监殷勤地目送小莲远去。

    小莲已经来了静怡轩好几趟，掌事嬷嬷的院子她不敢踏足，否则给自家主子招来什么祸端就不好了。

    但是，她还真有位老乡就在静怡轩里当差。

    那小宫女名叫小兰，和小莲是同一年入宫的。

    本来两人际遇都不好，多年都在底层挣扎，是真正的蝼蚁般的存在。

    可自打张贵人晋升为张婕妤入主长乐宫后，小莲从一个粗使宫女竟慢慢升到了一等宫女的位置。

    这让不少人都眼热不已。

    小兰自然也是十分羡慕的。

    她们虽知道彼此是老乡，可素日里忙着自己的活计，也没那闲工夫联络感情。

    这回皇帝陛下第二次选秀，倒是给了两人机会。

    小莲三天两头带着点心瓜果往静怡轩跑。

    “小兰，你在屋里吗？”

    “是莲姐姐来了！”

    小兰从屋里快步奔出来，见到小莲的人和手里的竹篮子，面色一喜，“莲姐姐，快进屋。”

    “哎，好。”

    她在静怡轩是比洒扫宫女们高一级的存在，所以住的屋子是双人间，不是大通铺。

    小莲随她进屋，见另一张床塌上整整齐齐，好奇地问了一句，“咦，就你一人在屋啊？”

    “嗯，欣姐姐被临时派去伺候秀女了，大概得秀女睡了才能回屋来。”

    小莲若有所思，她见小兰一双眼睛都粘在竹篮上，忙将篮子塞给小兰，“打开看看吧，也不知你喜欢不喜欢。”

    “哇！竟然是桂花糕和芙蓉酥！莲姐姐对我也太好了！”

    “婕妤娘娘人美心善，几乎日日都有赏下来，你也别怪姐姐借花献佛，这可是御膳房今日刚送来的，新鲜着呢。”

    “嗯嗯，莲姐姐真好，婕妤娘娘真好！”

    小丫头没心没肺的，抓起两块点心就左右开弓，吃得嘴角都是糕点碎屑。

    小莲笑眯眯地瞧着，还亲自倒了杯茶水递过去，生怕她噎着。

    见她吃得欢，小莲瞥了眼屋外，拉低声音道：“我可是听说了，如今第一轮审看结束就留了十三位秀女下来。兰儿你和翠欣同在静怡轩这么久，她都被安排去伺候秀女了，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欣姐姐不过是临时被派去替一晚，那伺候谢秀女的宫女姐姐不知为何吃坏了肚子，等明日估计就好了吧。”

    “傻丫头！”小莲点了下她的额头，语重心长道：“伺候秀女那是多少人抢都抢不来的活，伺候得好了，说不定秀女日后成了娘娘，你就能成为像我一样的大宫女。”

    小兰似是吃了一惊，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满脸不确定，“莲姐姐是说我能成为哪位娘娘的大宫女？”

    “机会从来都是掌握在有准备的人手中。别怪姐姐没提醒你，那原本要伺候谢秀女的宫女怕是回不来了，你且看着吧。你的翠欣姐姐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

    说完这些，小莲又和小兰扯了些童年的记忆，再多的她就不说了。

    有些话，点到为止。

    小兰是神经大条了一些，但还算是个可用之才。

    夜色渐深，小兰特意留了两块点心，想给办完差事回来的翠欣。

    她对翠欣的感情比对小莲深得多。

    虽然这几日小莲跑得勤快，但在之前的数年时光里，小兰都是和翠欣相依为命的。

    两个人抱团取暖，总比独自一人强得多。

    可惜，这一夜，翠欣并没回来。

    两块点心孤零零地躺在绣帕上，逐渐变得僵硬。

    隔日天还没亮，消失了一夜的翠欣终于匆匆露面。

    “欣姐姐，你回来了！怎么样，累不累，是不是给秀女小主守夜了，一夜未睡？”

    翠欣面色疲惫，眼睑乌青，看得小兰有些心疼。

    小兰见她直奔她自己床侧的小橱柜，忙过去端起铜盆，热络道：“我给你打盆热水来，洗漱一番你便好好歇一歇吧。”

    翠欣身子一顿，转过脸来想阻止，但小兰早就端盆出屋了。

    她叹了口气，忙又翻箱倒柜收拾起来。

    谢秀女才给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她得赶紧在卯时一刻前回到小主跟前。

    “欣姐姐，热水来啦！”

    小兰嘴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在她看到翠欣铺在床上那个青色大包袱的时候。

    橱柜变空了。

    梳妆台上翠欣的木梳簪子全不见了。

    “欣姐姐你……”

    “小兰，我的好妹妹，姐姐我终于熬出头了，谢秀女向嬷嬷开了口，将我要去当她跟前伺候的人，嬷嬷已经答应了。”

    小兰的耳边嗡声一片，她有些错愕地盯着翠欣一张一合的嘴唇，好久才回过神来，“你要走了？”

    你要离开我了？

    “姐姐只不过是搬到谢秀女那边，还在静怡轩里，离妹妹也不远。妹妹放心，我有空就会回来看你。”

    说完这些，翠欣瞧了眼天色，见时候差不多了，忙抱起青色包袱就急步离开了屋子。

    小兰在屋里静静站了许久。

    小莲再次过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一脸深沉抱膝而坐的小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