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女集训的第二日，发生了两件事。
一是昨日犯了头疾的苏秀女依旧请了病假。
二是谢秀女身边的宫女又换了人。
这一日，朱嬷嬷是教导秀女的主嬷嬷，其余嬷嬷皆在一旁打打下手，帮忙盯着便好。
而孟嬷嬷此时并不在殿里，无人知晓她的去向。
小杏俯首给眼前的人施了一礼，恭敬道：“回嬷嬷，主子还未起身。”
孟嬷嬷面上笑意盈盈，摆摆手，“无妨。”
她是只身前来的，并没带任何手下。
苏婉的屋子偏僻，白天都没什么人在周围走动。
当初可是陛下亲自给苏婉挑的屋子，屋里的一应摆设也是暗有门道。
孟嬷嬷笑得弥勒佛一样的脸上突然起了一丝促狭，她凑近小杏，低声问道：“昨夜，主子可叫水了？”
砰！
小杏尚算白皙的面容一下子就红透了，她垂眸摇了摇头。
孟嬷嬷眼里全是可惜，看来陛下对苏主子疼惜得很，宁愿憋屈自个也不愿憋屈苏主子。
虽说最后的留牌子环节还没到，但苏主子左右都是留在陛下身边的命。
“好好伺候着，你的福气可全靠苏主子呢。”
“是，多谢嬷嬷栽培，小杏片刻不敢忘。”
“好孩子，嬷嬷没看错你。”
孟嬷嬷拍了拍小杏的肩，转身离开了此处。
她今儿还要去见一见久未露面的另一位主子。
永翠宫内，冬雪亲自去泡了上好的龙井茶，端到了孟嬷嬷手边。
“辛苦嬷嬷操持了。”
“贵妃娘娘哪里的话，这都是老奴该做的，娘娘身子越发重了，太医可说了，大概什么时候发动？老奴时刻记挂着娘娘和小皇子殿下。”
“等选秀之事结束吧，差不多了。陛下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伺候，本宫也好放心。”
贵妃所言，意有所指。
孟嬷嬷心领神会，立马垂首回禀道，“娘娘放心，老奴在旁看顾着，定不让姑娘受了委屈。”
“那敢情好，宫里头不安分的大有人在，嬷嬷多费些心，本宫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一番密谈结束，孟嬷嬷离开了永翠宫。
冬雪轻声问道：“娘娘为何不直接宣姑娘前来？”
贵妃抚了抚圆滚滚的肚子，叹了口气，“树大招风。”
只四个字，就让冬雪也沉默下来。
当初的昭仪娘娘多么肆意鲜活，可惜招惹的是非祸端也多。
如今人世间重头来过，自是得谨慎些，好好活下去。
长乐宫里，谢容华和张婕妤对坐在一块，交谈甚欢。
这一次，谢容华带了一整套东海珠子的头面来，她握着张婕妤的手，面上带笑，“好妹妹，姐姐前两日误会你了，你可别往心里去，如今的宫里，形势不明的，咱得谨慎着些。”
张婕妤反握住对方的手，笑得比她还真挚，“怎么会呢？姐姐见外了。”
姐妹情做足了面上功夫，谢容华话锋一转，“那小兰，能成事吗？”
“姐姐就姑且等着吧，总得让鱼儿上钩才行啊。”
“行，那就看妹妹的了。”
如此又过了两日，到第五日的时候，孟嬷嬷给秀女们放了半天假。
小兰殷勤地扶着谢丽丽，谄媚道：“姑娘慢些，仔细脚下的台阶。”
谢丽丽点头，对后换的小兰越来越满意。
那翠欣连连拉了两日的肚子，都没了人样。
管事把情况报给朱嬷嬷，朱嬷嬷带人来看过之后，怕她得的是什么会传染的怪病，连夜就让小太监将她抬出了静怡轩。
小兰手脚麻利，嘴巴可比翠欣会说多了。
谢丽丽对她没什么挑剔的，小兰也就顺理成章成了谢秀女身边的宫女。
“进宫来也有好几日了，还未踏出过静怡轩呢，小兰你倒是说说，宫里还有啥有趣的地方？”
“姑娘不若去御花园走走吧，眼下入夏，御花园里花团锦簇，姑娘赏赏景，再去喂喂湖里的锦鲤也不错。”
谢丽丽早就听说了御花园的盛名，被小兰一说，倒真起了兴致。
她带着小兰出了静怡轩的侧门，径直往御花园走去。
彼时，站在枝桠上的苏婉无语地看了眼身边的人，“陛下大白天的，抓我来树上罚站？”
她好好的准备在屋里睡午觉，谁知不请自来的某人直接抱着她飞檐走壁就到了御花园的参天大树上。
皇帝的俊脸上有枝叶间透下来的光晕，衬得他如九重天上的神仙一般。
“婉儿还认识这吗？”
“认识啊，御花园啊。”
“你再仔细看看。”
苏婉闻言前后左右张望了一番，满脸不解。
萧沐卓败下阵来，“这是我们初遇的地方。”
啊，许久之前的记忆在脑子里闪过。
苏婉面色有些不自然，不好意思道：“臣妾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望陛下不要生气哈。”
皇帝自然不会和她置气，这会各宫主子们大多在休息，想来也不会有谁顶着大太阳过来逛御花园。
所以萧沐卓偷偷带了苏婉过来，想着给她个惊喜。
他让苏婉闭上眼睛，伸手环住她的细腰，纵身一跃，又往上去到了一根更粗壮的枝桠上。
紧接着，苏婉的手被大掌握住，摸到了凹凸不平的树干上。
“这是什么？”
苏婉惊奇地睁开眼，眼前的树干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字。
“陛下，你，你，你在这刻了一首情诗？”
“嗯，刻给你的，喜欢吗？”
皇帝以前赏的东西不少，虽说苏婉也喜欢那些金银首饰的俗物，但是这会的心境却是截然不同的。
她伸出手又仔仔细细从第一个字开始轻轻抚过，这一遍她读得很慢，像是要把那些字刻进心里。
皇帝看着她，眼里的深情都快要溢出来了。
一男一女，静静相拥在枝繁叶茂的大树间，仿佛天地万物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突然，远处有女子交谈声响起。
皇帝的星目内闪过不悦，紧抿着薄唇一字不发。
倒是苏婉被勾起了好奇心，她扒拉开树枝，朝下方看去，只一眼就认出了那道招摇过市的身影。
小宫女撑着油纸伞，伞下是摇着团扇的谢丽丽。
“姑娘，那边有个凉亭，奴婢扶您过去歇一歇吧。”
“嗯，也好。”
走了大半日，谢丽丽是真有些走不动了。
这日头真晒，怪不得进了园子看不到其他娘娘的身影呢。
两位女子看不到的地方，正有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地躲在回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