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去十三吧的路上，孔明还是想不通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整个荆州城，就像被什么人按下了按钮，突然地变了另一个模样。他不知道还在大街上堵驴车的车夫们，一夜之间地都是从哪里搞来了买一辆车的钱。不知道这一次，十三吧能不能给他答案。

    “记住了，待会不管你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要激动，静悄悄地听完，知道了吗？”士元一副班主任教育小学生的模样，孔明听着其实挺来气的，但月英一直紧紧挽着他的胳膊，就没说什么。

    “我们待会一进去，就坐到D6号桌，那里是水先生特地为你留的。”

    “特地给我留？”孔明从没想过那个神经兮兮的水先生居然会特地给谁留桌，更不会相信留桌的对象居然是自己。

    “水先生说，一定要让你知道这件事，还说咱们荆州城的未来就靠你了。我看他啊，也是假酒兑多了兑到自己脑花子里去了，指望你来拯救荆州城！”

    孔明不清楚“拯救荆州城”指的是什么，此时此刻，他只想让士元闭嘴。平时倒也罢了，今天月英也在的啊。孔明加快脚步，想尽快到十三吧，坐到那张该死的D6号桌，估计那就可以让士元闭嘴了。

    传说中的客人还没有到，水先生远远地在吧台看见孔明等人进来了，打着眼色，示意他们到酒吧的最左边，那里有一排很奇怪的，一般来说在茶餐厅里才有的卡式座位。孔明他们顺着那排卡座，一张一张地数过去，D1，D2……D5，D7。

    没有D6。

    孔明向着水先生招手，示意他们找不到D6号桌。水先生并没有搭理他，只是把手伸到吧台下，一直往里面伸手探，像是要从里面找到什么似的。孔明看着他瞎折腾，正准备走到吧台前询问，突然，身边的卡座发出声响。D5和D7之间的实木座椅，侧边突然自动打开，里面露出了一个小隔间。

    小隔间虽然小，但他们三人坐进去是绰绰有余。当他们坐进去之后，侧门又自动关上，隔间里的灯亮了，恒温和通风系统也自动开启，坐在里面的人，可以从侧门望出去，但他们刚刚在外面明明是看不见里面的。唯一没法确定的，是声音不知道会不会同样的单向隔绝。所以，三人在小隔间里一声也不敢吭，只等着那个所谓的神秘客人到来。

    他们并没等太久，不一会儿之后，一个穿得一身黑，还带着小丑面具的人进来了。只是来喝杯酒的功夫，就打扮成别人完全没法看清他的样子，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酒客。果然，再过了一小会儿，另一个客人也鬼鬼祟祟地钻进十三吧，坐到了黑小丑的对面。

    虽然那个人也一样遮遮掩掩，但孔明和月英都分明认得，他就是刘景升。

    “系统现在怎样了？”

    刘景升一坐下来，就迫不及待地文化。黑小丑从怀里掏出一台很薄的终端，手指嘀嘀嘀地拨弄了几下，终端就把密密麻麻的数字投射到空中。

    “‘羔羊’现在已经差不多把所有客观死物的判断学清楚了，接下来，就要开始学习主观认知。”黑小丑说的话虽然让人云里雾里的，但孔明的直觉告诉他，所谓的“羔羊”，一定和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主观的学习得怎样？”

    “进展不算成功，现在合资格做‘羊’的人不多，但就这么少的羊，都常常对同样的题目有着五花八门的理解。”

    “怎讲？”

    “你比如说这个题目吧。”黑小丑再次拨弄终端，空气中的数据瞬间化成一段视频，孔明见过这个视频，就是他在羊苑里“升职”后看到的第一条视频，那个空荡荡的游乐园。

    “就这样一条简单的视频，不同的‘羊’看了之后，会产生不同的感觉。有的回答‘先进’，有的回答‘无聊’的，最离谱的，有一头‘羊’居然说这是‘孤寂’！”

    “这是荆州公园改建方案的概念视频吧？”

    “对，‘羊’群对这么简单的视频都产生了这么多不同的意见，会让‘羔羊’很难学习的！而且，这还意味着另一件对你来说不算太好的事，那就是荆州城里有很多‘羊’对你的改建方案不敢兴趣！”

    “我倒不在意他们怎么想。”刘景升呷了一口杯子中绿色的液体。“要是‘羔羊’还不快点完成学习，我们怎么跟委鬼的科技发展部争？现在‘羊’每天干活多久，6个时辰吗？”

    “是的。”

    “能不能加到7个时辰？”

    “我不建议你这么做。直接用人脑来辅助AI算法的开发本来已经是重罪了……”

    “我不在乎这个！”

    “就算用科学的角度来说，延长时间也没有意义。人脑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连续工作超过一定时间后，就会产生边际效应，就算你让他们再多干3个时辰，也没用的。”

    “狗屁！”刘景升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接着又像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地想出了另一条鬼才主意，又问道黑小丑。

    “你知不知道，有一种手术可以开发‘羊’的大脑，让他们的劳动力增强三四倍！”

    黑小丑听了之后，整个人往后缩了几十公分，猛地直摇头，小丑面具几乎都要被甩飞出去。

    “不可以的啊！难道你不知道琅琊新城现在都成了什么样了吗？那里一个人都没了！你要把荆州城也变成那样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又没有其他办法，我请你有什么用？”

    黑小丑没有回话，低着头。

    “不做手术，那就让气氛组那些家伙再加把劲，给他们一个礼拜的时间，下个礼拜开始，‘羊’必须都给我工作7个时辰！”

    “气氛组已经很努力了，他们今天开着驴车，把整个荆州城都堵了，很多人都等不到公驴，这下大家应该都觉得不买驴车是不能在荆州城生活了。”

    “还要再加大力度！明天开始，他们要做的不止是炫耀，还要责骂！让他们去骂那些穷人，骂他们的贫穷是因为懒惰，骂他们不求上进，骂他们是废物！”

    孔明在小隔间里已经听得怒不可遏，但他却不得不保持克制，并且在用力地压住士元，防止他现在就冲出去揍刘景升。而月英倒是很镇定，好像这些事她早就心中有数一般。

    “委鬼来之前，你的‘羔羊’一定要弄成，不然的话，整个荆州城都会被孟德抢走，到时候，这里又要变成另一个琅琊，另一个邺城，你自己也没有藏身之处，明白了吗！”

    黑小丑弯腰，低头，恨不得把头埋在桌子底下。刘景升起身，准备要走，黑小丑却突然重新鼓起勇气，追问着他。

    “下次能不能别来这种地方，难道你不害怕被人知道了吗？”

    “知道了又如何？”

    “用人脑辅助AI算法的开发是违反朝廷律例的！”

    “那又怎样？刘协还能派虎贲把我抓走不成？整个大汉，谁不是这样做的？没有我们这些牧羊人赶羊剪羊毛，他那个奶都没截断的臭娃娃能坐得住皇帝位？”

    “就算朝廷不追究，难道被荆州市民知道了又是什么好事吗？”

    “哈哈，哈！哈！羊难道还会反抗不成？他们还能咬人不成？”刘景升笑弯了腰，手撑在桌子上。

    “对了，再剪深一点。明天就把所有卖早餐的铺位给涨租！只要朝廷给的最低救济金买不上几个包子，它们就必须得来剪毛。”

    刘景升走出店门的时候，步履有些踉跄。他明明没有喝多少，却好像醉了。不断地念叨“就这样就这样”，就走了。黑小丑拨弄了几下终端，把所有画面收回来，然后伸了手指进黑匣子，付了账，也走了。

    等这两个特殊的客人都走了之后，D6号桌的侧门又被打开了，不用问，开门的自然是水先生。还没等孔明和士元有机会义愤填膺，也没等水先生过来说那些谁也听不懂的胡话，月英却抢了两个男人的话头。

    “亮，你现在应该明白我当初为什么不想你去上班，还千叮万嘱了就算你真的想找一个工作，也千万要记得，你是一个人。”

    “睡虫，你现在不是人了，你是羊，被人剪毛的羊。”原本一肚子火的士元被月英的话给带走了，一下子忘了发火，把注意力都集中到挖苦孔明的身上。

    “我也总算明白了那里为什么叫羊苑。”孔明摇摇头，原来在羊苑里做的那些奇怪的题目，目的居然是教电脑学习人工智能。就为了这样的工作，辛苦了一大轮，先是被个倒垃圾的说是废物，再是被人说成是羊。

    这几天虽然累，却还觉得有份工作能实现自己的价值。但在知道了内幕的瞬间，让孔明失去了再去上班的动力。

    “话虽如此，你现在可不能半途而废了哦。”水先生也走过来凑热闹。

    “你们别再挖苦我了。”

    “亮，这不是挖苦。水先生说的没有错，你现在的位置很重要，能不能阻止姨丈，就看你了。”

    “我怎么阻止……”

    “喂，你是个呆瓜吗？摸鱼啊！我们打工人一定要摸鱼才能阻止他们喝我们的血！连我这样的垃圾佬都懂，你读过那么多书难道还不懂？”

    “士元也没说错，亮，你刚刚没听到那个戴面具的人说吗？他们正在做的系统，是依靠在羊苑上班的你们来教导，才能学会各种事务的判定。如果，你在里面给那台叫‘羔羊’的电脑教一些奇怪的知识的话……”

    月英自己走到吧台前，倒了一金黄色的高脚杯，抿了一小口，露出坏笑。

    “你猜会怎么样呢？”

    附：孔明这几天在电视上看到的新闻数则。

    （1）垮掉的“90后”，大汉的未来靠谁来匡扶？

    死宅，家里蹲，躺平，现在的“90后”年轻人已经垮掉了！那些出生在190年后的年轻人们，已经没有我们当初的那股拼劲了。房子的价格高了一点点，他们就说一辈子买不上房；工作时长稍微长一点点，他们就说是压榨。想我们当年，“黄巾股灾”的时候，我们抱怨过吗？“十常暴跌”的时候，我们哭过累吗？

    朝廷不能再放任这些年轻人这样子颓废下去了！虽然，取消最低救济金的正确道路被很可惜地取消了，但我们还是要想其他办法，让年轻人们勤快起来！活跃起来！不然的话，大汉危矣！

    （2）委鬼集团已与荆州地产完成首次洽谈，荆州地产首脑刘景升态度坚决

    日前，委鬼集团已派遣代表前往荆州城，与荆州地产事业公司完成首次洽谈。会上，委鬼集团代表释出收购合作的意向，但是这个意向被荆州地产首脑刘景升坚决地拒绝了。

    刘景升表示，委鬼集团已经垄断了我们大汉帝国北方绝大部分城市的城建工程，如果再让他们继续向南方进军，占领全国的话，将会成为一家独大的局面，这对朝廷、对百姓都不是一件好事情。所以，不管委鬼集团开出多好的条件，也不管他们无法得逞后会采用怎样的手段来打压，他，大汉朝廷委任的荆州刺史兼荆州地产事业公司首脑刘景升，就算拼尽最后的一兵一卒，也绝对不会让委鬼集团踏入荆州城半步！

    对此，委鬼集团首脑孟德先生也作出相对的回应，称集团的计划是要把未来的荆州城建设得更好、更科技、更先进。这样的愿景当中，并没有要把谁当作敌人，也没打算要排挤谁、打压谁。谁和委鬼集团共同努力，日后美好的荆州城，就有属于谁的一份。没有一家独大，只有共同梦想。孟德先生希望刘景升先生作为一家大公司的话事人，应该摒弃那些古老落后的山头文化思想，这样才能让他自己的公司，甚至是家人，在我们大汉帝国的未来里活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