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冉冉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如果说之前对程教授颇多怨恨，可是如今这些怨恨又变成了遗憾。她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秦教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老程，你真的想好了吗？”

    “没错，这才是我的战场，死在研发药物上，也算是死得其所了。”程教授的呼吸急促着些：“我现在感觉不太对劲，你们快开始吧！”

    秦教授眼睛红红的，默默拿了本子递给葛冉冉：“随他所愿，我们开始吧。你去测体温、血压。”

    葛冉冉噙着眼泪，默默地接过来照做了，她迅速去看守所借来了仪器，发现此时程教授的血压与体温已经升高了许多，心跳也比寻常上快上不少，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他自己却毫无感觉，只是说特别冷，心慌。

    再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睛满是红血丝，一直喘着粗气，说话都不利索了，他艰难地说：“快拿绳子来，把我绑起来，快……”

    葛冉冉含着眼泪照办，手捆到最后没了力气，秦教授上前来帮忙，他的眼睛也是红得厉害，双手也一直在颤抖。

    五分钟后，程教授额头上的青筯鼓了起来，一条一条地好似蚯蚓一样，黄豆大小的汗珠滚落下来，到了最后，头发湿湿地黏在了一块，全部附在了头皮上。

    葛冉冉飞快接了一杯水递到他嘴边，可是他已经碰不到杯壁了，因为他整个人一直在发抖，上下牙齿碰得咯咯作响。她试图喂给他，可是他似乎连吞咽的能力也丧失了，水全都顺着嘴边淌了下来。

    “教授，你感觉怎么样？”葛冉冉说的时候，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她看不清程教授的脸，更看不清仪器上的数据了。

    程教授声音发颤：“小葛，你和秦远不、不要像我这样……你帮帮他……老秦，救、救他……他什么也不知道……”

    秦教授走了过来，他蹲下来抚着程教授的肩膀：“放心，秦远的事情，青山已经去办了，他本身没有太大的过错，应该很快能放出来……”

    程教授嘴皮子哆嗦着，似乎想说谢谢，可是他已经说不出来了……秦教授看着仪器，声音很是沉重：“血压升到了160、100……心跳109每分。体内神经细胞反应异常激烈。”

    葛冉冉抹一把眼泪，埋头记录下来，她手也在发抖，她这辈子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痛苦的事。所谓的善恶哪有那么明确的界线，做了错事的程教授，最终为了科学事业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血压有持续上升的趋势，心跳稍有减缓，瞳孔出现了扩散的现象。”

    此时的程教授意识有些模糊了，他的嘴一开一合，可是根本说不出半个字来。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可是手也处于瘫软无力的状态。

    秦教授走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你还想说什么？”

    “李慧……以后的研……你能突破瓶、瓶颈……”他间断吐出了几个字后，又用力指向自己：“遗体捐……研究吧……”

    秦教授和葛冉冉心情悲痛地看着他，而程教授的眼睛就死死地看向他们，似乎正在等待某个回答。最终，秦教授含着眼泪点了点头：“我答应你，我也会照顾好真真。我也会让你走得体面，那些事情都会过去。”

    程教授听后，嘴角用力想挤出一个笑来，可是抽搐了半天，仍是没能成功，他的手渐渐松开了，一分钟后，他的七窍淌出血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门口：“回、回……回家……”

    他的话还没说完，头就歪倒下去，手臂重重地晃荡了下来，碰得椅子砰地一声，人已经咽气了。

    葛冉冉跪在地上，哭着看他，泪水涌下来看不清楚他的脸，可是她能感觉到许多……他明明死得那么痛苦，可是他的嘴角，却有一抹释怀解脱的微笑。

    葛冉冉哭泣不止，秦教授走上前来，轻轻地替他合上眼睛：“老程，一路走好……以前那些，都过去了。”

    两人在遗体前守了好一会儿，房门开了，看守所的人走了进来，看见这一幕很吃惊。秦教授站了起来：“程教授为了医药学研究，已经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全程我已经录像了，我现在就去见你们所长，把这件事情说明一下。”

    很快，一些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将程教授的遗体装入尸袋里，运上了车，据说是要马上送到研究所进行解剖。临走之前，大家都对着那具遗体三鞠躬，也算是送别了。

    两天之后，解剖结果出来了，虽然十倍量的犀利蔴叮丸让程教授痛苦到了极致，但这药物却让他的身体有了非常大的变化。他体内有几处肿瘤奇迹般地消失了，也修复了一些肠道上的疾病。而且体内神经结构图出来了，也有良性的变化。

    他此时的身体状态，似乎已经调整回了二十年前的样子，只是药物太猛，身体承受不住罢了。

    看到这个结果，秦教授悲喜交加，说如果能精确地控制好用量，再降低副作用的话，是不是这个药就能成功了？

    此后的事情，据说穆青山与秦教授已经解决了秦远的事，他因为是从犯，并且也有些蒙在鼓里的意思，所以警方只对他进行了批评教育，另外还会进行一年的随访，也不用承担法律责任。

    程教授的事，他们也与多方部门一起协商解决了。虽然他犯下了大错，但他为科研事业奉献多年，也做过了诸多贡献，甚至到了最后献出了整个生命。所以上级领导没有将此事扩大化，只是在内部做了一个深刻的检讨，严格规范了实验流程与限制。

    这也算给予了程教授最后的体面。至少那些无故枉死的病人，单位也给予了一定的赔偿。事到如今，也聊胜于无了。

    而犀利蔴叮丸……组织上已经下了死命令，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时，不允许研究所再深入研究这个东西。至于含有其成份的若干种药物，比如正常版的十二号药物，按常可以用于治疗某些疾病。

    至于之前病理院的病人。因为他们多少被输入了十二号药物，他们的身体也稍有好转。邱玉的舅舅已经恢复到了之前的身体状况，衰竭的脏器也好转了不少。之前那些十分严重的骨骼病人，如果愿意的情况下，也将继续用正常的十二号药物进行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