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下人失态惊叫,声音又尖又锐,丝毫不逊于妇人。
前院多的是下人和衙役,听到声音都吓了一跳,什么人这么大胆,居然敢在县衙杀人?
等到他们闻声赶去,看到现场,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角门门口,礼部郎中公子、县尊的表外甥苏映怀,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脸色苍白,人事不知。
他身上一共有两处伤口,一处是脖子,创口尖细,应该是簪子之类的武器造成的,伤口虽然还在流血,但更多的依旧凝固,看来受伤时间不短了。
最严重的是额头的伤口。
他是身体向前摔倒的,额头磕了一个大口子,汩汩的血水渗入青石板上的积雪,染成一片刺眼的殷红。伤口持续接触雪面,血水缓缓被冻住,形成鲜艳的血块,十分可怕。
死、死了?
四下一片寂静,有颤抖的声音打破平静,其中的惶然所有人都能听得出来。
苏家是个大家族,苏映怀不仅父亲是礼部郎中,叔伯也都在朝为官,这么一位爷在他们的地盘死了,苏家人追究起来,他们焉有命在?
没死!没死!
有大胆的衙役上前一探,胸膛略有起伏,鼻子还有呼吸,立马喜出望外,大声吩咐道,快,快去叫大夫!
像是被定住身形的众人才动了起来,脚程快的人飞快地往外跑,刚才探鼻息的衙役想要把人抱起来去安置,结果一使劲,居然没抱得动。
回头一看,才发现原因,苏映怀的右小腿被一名女子牢牢抱住了。
地上倒着两个人,因为苏映怀身份尊贵,伤势又可怕,所有人第一时间都关注他,忽视了倒地的女子。
现在仔细一看她,也是心中恻然。
倒地的女子已经昏迷不醒,只见她左右脸上各有一张巴掌印,此时脸蛋已经红又肿成馒头大小,凄惨无比。
女子身上的披风已经沾满雪水,又脏又乱,可以看出拖拽的痕迹,最可怕的是,她的头皮有一块脱落,而苏映怀手中攥着一把黑发,隐约可见血淋淋的头皮。
由此可见,是他攥着这位妇人的头发,把人拖进县衙,才会被妇人抱住脚,导致他失衡摔倒的。
看到这里,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从妇人窈窕的身段,依稀可辨的五官,和高梳的妇人发髻,都可以猜出,这位是苏公子新盯上的猎物。
是的,苏映怀自以为穷乡僻壤不必忌讳,作风高调,嚣张跋扈,大半个临西县的人都知道他爱好良家妇女,更别说这些衙役了。
上次那个咬舌自尽的妇人,可不就是他们帮忙擦后事的么。
看样子,又有一名妇人要惨遭他毒手了。
众衙役不知是叹惋还是漠然,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只是最底层的衙役,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
听到消息的李勋道姗姗来迟,他从人群中走出来,看到这副场面,瞳孔剧烈一缩,脸色立马黑了下来。
大夫呢,请大夫了了没!
正扶着苏映怀的衙役连忙禀告,大人请放心,属下已经差人去叫衙役了。
李勋道这才把视线落在看门下人身上,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下人被他威严的视线扫过,浑身一抖,立马掐头去尾地禀告一通,回、回老爷的话,苏公子要进门,叶娘子,叶娘子把他拽倒了!
谋人性命,好大的胆子!
李勋道愠怒,来人,把叶氏关入大牢!
住手!
一道厉喝忽然而至,鬓发凌了乱、面带风雪的崔维桢就以一个狼狈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
少年的面容阴沉得可怕,黑眸压抑,在看到形容凄惨的叶蓁蓁时,被刻意压抑的怒火瞬间点燃,眼底刮起了飓风,浑身气势凌然,宛若从地狱中走出来地索命阎罗,十足地令人胆寒。
那些正欲过来抓人的衙役被他气势一慑,脚步顿时就僵住了。
见惯穷凶恶极之辈的他们,居然被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吓住了。这少年的眼神,居然比他们家县尊还要可怕。
他们都认识的崔公子,难道不仅仅是个普通的读书人吗?
且不说衙役们心中掀起何等涛浪,崔维桢已经半跪在地上,试图把叶蓁蓁抱起来。
然而她双手紧紧地拽着苏映怀,崔维桢掰也掰不开,即便昏迷了,她的身体还受潜意识指控,要把这个男人拽倒,最好是摔死,与他同归于尽。
崔维桢看到她脱块的头皮,红又肿的脸颊,眼睛慢慢变得赤红,他附在她耳畔,低声说道,蓁蓁,我来了,别怕,松手,我带你回家。
叶蓁蓁似是感知到他的存在,紧抓不放的双手竟是一松,成功地被崔维桢抱起来,这样无意识的信任,又是让人心中一痛。
昔日活泼鲜活的小姑娘,现在浑身是伤、昏迷不醒地躺在他怀里,脸上甚至有异样的潮又红,脆弱又无助,娇小又可怜。
他宁愿她耍赖撒娇不写功课,也不愿看到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害她的罪魁祸首,必须要被千刀万剐!
崔维桢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住,眼底一片血红,他用斗篷紧紧的把人裹住,冷冷地看向李勋道一群人,李县令,内子受令夫人之邀,前来赴会,现在却满身是伤,你是不是得给我一个交代!
什么叫交代?
李勋道也是冷笑,下人目睹叶娘子谋人性命,这就是交代!崔公子,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莫以为你有王学政做靠山,就可以庇护家眷为所欲为,草菅人命!
到底是谁草菅人命?我看草菅人命的分明是苏映怀!
崔维桢面容森寒,现场证据充足,内子脸上和脑袋上的伤,都是苏映怀造成的,李县令你作为临西县父母官,难道要颠倒黑白,包庇凶手不成?
放肆!
李勋道勃然大怒,区区一介秀才,竟敢顶撞父母官,简直目无尊长,以下犯上,来人,把这两人给我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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