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主子们忙,下人们更忙。
张三作为偌大一个景宁伯府的总管,内外统筹的杂事并不少,这天他刚从外边回来,小丫鬟玉盘就来通知他夫人有请,他一刻也不敢耽搁,匆匆忙忙地去了明熙苑。
“夫人,不知您找小人有何吩咐?”
叶蓁蓁见他行色匆匆,鬓发上还落着未化开的雪,便知他是刚从外头回来,连忙说道:“不急,玉盘,快拿一块干净的毛巾给张总管擦一擦,都快要过年了,莫要感染了风寒。”
室内烧着银炭,暖融融的温度让鬓发上的雪花有化开的趋势,张三也没有推辞,感激地谢过主子,才接过玉盘递来的毛巾,特地退出去外边的屋檐下,擦干净身上的雪花才重新进来。
这一次他才发现,里头伺候的丫鬟格外少,夫人身边只有秋芜和玉盘两人,他心中愈发忐忑了。
叶蓁蓁让张三坐下,还让玉盘给他端来一杯热茶,只是张三忐忑不安,只坐了半边的椅子,茶水也只喝了一小口就放下,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就等着主子开口了。
叶蓁蓁见他休整得差不多了,就道:“张总管,从临西县到现在,你来崔家差不多有五年了吧?”
张三虽不知夫人用意如何,但脸上还是浮起了感激之色:“是有五年了。小人原本只是小小胭脂铺的杂役,承蒙郎君与夫人器重,对小人委以重任,让小人管理偌大的伯府。没有您和郎君,就没有小人的今天。”
张三的感激是实打实的,忠心程度也没话说,这也是叶蓁蓁愿意重用他的原因——伯府有的是能力出众的管事,但张三能够成为大总管,靠得就是他的忠心和真诚,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凭借职位之便谋过丁点儿的私利,这是许多管事都做不到的。
想起这里,叶蓁蓁感慨万千:“你是跟着我们的老人了,这些年只顾着让你上进,却忘了你的终身大事。你的岁数也不小了,心里有没有什么想法?”
以古代人的眼观来看,二十多岁的张三确实年纪不小了,当初他爹听了后娘的撺掇,要把他送给人家当上门女婿,张三不愿,才拖了姑丈的关系留在崔家身边。
一晃多年,他已经到了不得不成亲的年龄了。
原来夫人找他是为了说他的婚事。
张三恍惚了一瞬,忐忑不安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但又想起了什么,心情变得苦涩起来:“多谢夫人的关心,小人确实已经有意中人,但是小人身份卑微,配不上她。”
“你说的可是玉秀?”叶蓁蓁开门见山地问道。
张三惊讶地抬起了头,然后就看到夫人身边的秋芜对他挤眉弄眼,心里有些明白,也不再隐瞒,老老实实地应道:“夫人明察秋毫,小人确实歆慕玉秀姑娘,但从未向外人泄露半句,不敢有辱她的名节。”
叶蓁蓁叹了口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对玉秀有意,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据我所知,玉秀对你并非无情,你为何不去她家提亲?”
“可是玉秀她娘……”
“这并不是理由。”
叶蓁蓁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敢当,你既然有意,就要去争取机会。就算玉秀娘亲不愿意又如何?你不去争取,人家又怎么能看到你的态度?总不能让玉秀一个女孩子,为了你去与家里人抗争吧?”
这一连续的逼问让张三醍醐灌顶,羞愤难当,他站起来对叶蓁蓁长长一鞠躬:“夫人明鉴,确实是小人迷障了。若非有夫人指点,小人此生怕是要追悔莫及。”
叶蓁蓁见他能听得进劝,顿时满意地点了点头,张三能力与人品都不错,但因为家庭出身的缘故,某些方面确实有些不足,但只要有人提醒,他很快就能领悟。
他本来就是个聪明人。
叶蓁蓁这才露出了笑颜:“你打算何时上门提亲?聘礼准备好了没有?需不需要我帮忙?”
张三黝黑的脸皮露出了点红色,难得扭捏地说道:“小人早就准备好聘礼了……您不用出面了,免得桂兰婶以为小人借您的面子压人,心里不痛快。如果桂兰婶不愿意,我就多纠缠几次,缠到她同意为止。”
这会儿就露出几分流氓相了。
叶蓁蓁扶额,哭笑不得地看他:“早该这样了。”
张三之前是不开窍,这会儿一开窍,满肚子都是心眼,这会儿他已经按捺不住了,激动地对叶蓁蓁拱手道:“夫人,小人不耽误您的时间,这就告退了。”
叶蓁蓁也没有拆穿他,嫌弃地挥手:“去吧去吧。”
张三嘿嘿傻笑,快步地退下去了,过于激动的他并没有看到,转角处悄悄站着一个人,不知已经偷偷听了多久。
叶蓁蓁让秋芜把人叫过来,开口就问:“方才你都听到了吧?”
这人不是玉秀,又是谁呢?
玉秀面色涨红,脸上的神色复杂难言,混杂着羞涩、激动、欢喜和担忧,听到夫人的问话,只顾着迷迷糊糊地点头,思绪混乱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此前犹豫再三,何尝不是因为张三暧昧不明的态度呢?如今听到他愿意提亲,之前高高竖起的心防顿时土崩瓦解,她心里热热的,涨涨的,总有些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夫人……”她本能地看向夫人,眼神有些迷茫。
叶蓁蓁理解她此时的复杂,方才她偷听俩丫鬟谈话就意识到问题所在了,这才不动声色地安排了这一幕。
目前来看,结果还是好的。
她笑道:“你的婚姻大事你做主。张三的态度你也看到了,若是你有意与他共度一生,那就勇敢去争取吧,这段日子,将是你们以后最宝贵的回忆。”
方才她鼓励张三勇于承担男人的责任,对于玉秀,她也要求对方做出自己的努力,互相付出、共同努力的爱情,才能开出最美丽的花,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