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执端几个小朋友的文章前前后后修改了好几次,等到崔维桢满意不再修改时,明州府百姓期待已久的蹴鞠赛总决赛终于到来了。
大兴队不负众望地挺进总决赛,而它的对手是来自当地豪强家仆组成的郑家队。
崔维桢和叶蓁蓁无缘观赛,因为段家渠正在竣工的关键时刻,他们俩这几天都要往段家渠跑,崔执端几个小朋友原本也想要来的,崔维桢担心他们受凉,大手一挥,让他们跟着书院的师兄们一起去看球赛了。
今日是段家渠和北沁河沟通河道的重要日子,明州府大大小小的官员,以及段家家主都来了,待民夫把剩下的最后一段河道挖通,来自北沁河的大水立马越过土堆蔓延过来,不待片刻的功夫,段家渠和北沁河彻底沟通,哗哗的水声在众人听来无疑是天籁之音。
民夫们连忙从河道中爬上来,旁边等候多时的家人们替他们裹上棉袄,段家家仆端来热乎乎的汤水给他们暖身子,只是他们顾不上喝,而是与河道边的贵人们一般激动地看着缓缓流通的河水,眼中迅速噙满了热泪。
比起那些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而激动的贵人们,他们这些民夫的情绪是最淳朴、最赤忱的,被征调的大多是附近的民夫,他们对这条河流通的意义是最清楚不过了。
有了这段家渠,他们明年的春耕灌溉就再也不用担心了,哪怕没有雨水,也能引来段家渠的河水灌溉,再也不用担心庄稼枯死了!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河堤上哗啦啦地跪了一地,用着不甚整齐却洪亮十足的声音向知府拜谢,河堤上的众人先是一愣,等看到跪倒了一地的百姓时俱是一怔,不自觉地后退一步,露出被众人簇拥着的知府来。
崔维桢也被这个场面惊住了,顺手把离他最近的一位老汉扶起:“诸位乡亲们快快请起,崔某当不起乡亲们如此大礼啊。”
在大周朝,跪拜之礼乃大礼,更别说这种百姓跪拜的大场面了。
崔维桢一一上前把人搀扶起来,大家原本还想多跪一跪,多表达一下内心的感激,但见知府大人如此劳累,便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但是眼中的激动和敬仰却是如何也遮掩不住了。
崔维桢感慨万分:“诸位乡亲折煞崔某了,这段家渠并非崔某一人之功,这挖出来的每一抔土、流淌过的每一滴水,都是诸位之力啊!当然,这段河道也少不了段家主的倾力支持,若是没有段家主,诸位乡亲们就没有补贴家中的银子,在此本府要代表百姓们多谢段家主了。”
段家家主姓段名安宜,是明州府的一位富商,段家做的是茶叶生意,大周的大江南北都有段家的生意,足见其富裕程度。
至于段家有多富有?旁人并不清楚,只知道段家宅子富丽堂皇,家中子弟一掷千金,哪怕是前头的知府见到了他也得客客气气地称他一身段老爷。
人都一样,金银财宝的欲望满足之后,就开始求名了。段家的生意已经做到了极致,可惜依旧是商人出身。段安宜有心改换门庭,奈何家中子弟不争气,读书没长进,他便把主意打到皇商身上。
奈何他朝中无人,前些年银子花去了一大把也没见个动静,直到今年崔知府来明州府上任,他才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崔知府的身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且不说他极其低调甚少提起的景宁伯的身份,与他乃御前红人的身份相比,简直是不值一提。
虽然一开始隐隐有传闻崔知府失去了圣宠才被贬谪到明州府当知府,但是他自从到任以来就雷厉风行,不仅革职了几位贪官污吏,还请来了免税一年的旨意,于是他失去圣眷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真佛就在眼前,段安宜自然是小心伺候着、巴结着,期待崔知府能够给他指点一条明道,好教他和宫中搭上关系。
因此每当府衙有什么活动要求,他都是抢在第一个,就像这次的蹴鞠赛顺带河渠招标的工程,明州府的各大商家就数他诚意最足,给出的银两最多,所以才竞得段家渠这个关键的河段。
因为崔知府体恤百姓,这段河渠在修建过程中花费的银两比他想象中还要多,但是带来的收益显然是难以预料的。
眼下,堤岸上的百姓们因为崔知府简单的几句话,看向他的眼神就变成感激和敬佩,纷纷真心实意地向他拜谢,这样的待遇是前所未有的。
以前这群百姓们看到他时是怎样的呢?那种羡慕、嫉妒、夹杂着愤慨和不满等等,什么样的眼神都有,就是没有这种发自内心的认可和尊敬。
这不是他后半辈子孜孜以求的吗?
想到他段家和段安宜的名字日后还会被写入府志,崔知府亲自给他们作序歌颂,段安宜更加激动了:“知府大人太客气了,段某不过是做了些应该做的事情罢了。兴修水利乃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段某算是给段家后人积福了。”
看到崔知府和宁国夫人眼中的赞许,段安宜心中一动,道:“知府大人,这段家渠挖通了虽然是大好事,但是不少村庄的乡亲们进城却麻烦了不少,段家愿意出资修建一座石桥,方便乡亲们的进出,您以为如何?”
“大善。”
崔维桢赞许地点头:“段家主古道热肠,心怀百姓,乃我辈楷模啊。”
段安宜心中美滋滋的,脸上却是一片谦让:“不敢当,不敢当,与知府大人相比,段某不值一提。”
“段家主太谦虚了。”
叶蓁蓁开口道:“段家主虽然是商人,却心怀大义,这样的义士谁不想结交呢?依我看啊,段家主的成就远不止于此呢。”
段安宜心中一动,想到某个可能,心口立马不可抑制地狂跳了起来,他极力压制着情绪的激动,但颤抖的声音依旧不可避免地泄露了几分:“段某交游有限,还请宁国夫人不吝引荐。”
叶蓁蓁笑了笑:“引荐不敢,只是给段家主指一条明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