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执端并没有什么大碍,很快就在家人的要求下重返学堂,倒是崔执明的伤势足足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才痊愈。
大半个月的时间能做什么?既能让人恢复伤势,也能让大厦将倾。
抛开身份关系不谈,无论哪个辖地发生绑架事件都会被列为重案,因此近期的衙门工作重点全在破案上。
许朗与风明等等在内的小喽啰已经落网,衙门通过他们提供的证据抽茧剥丝,终于找到了赵家父子买凶绑架人的证据。
《周律》有规定:“诸有所规避,而劫持人为质者,首犯斩之,从犯流放三千里。”
隐隐约约的消息从衙门传出,赵家父子从一开始的从容到惊疑,现在已经是惶恐不安,急得团团转。
赵家书房,赵家父子。
此乃赵家家主赵宇寰的书房,也是平时招待宾客的重要场所,端的是书香浓郁,清雅又不失高贵,不仅有名画孤本,各种摆设无不是精品中的精品。
现在,这间书房像是经历了台风扫荡过似的,除了书架上和博古架上的物品安然无恙,书案上的笔架、砚台、宣纸等等都被人扫落在地,乌黑的墨汁染黑了上等的毯子,留下脏黑的痕迹。
书房的主人却毫不在乎,黄梨花木料子的书案被拍得啪啪作响,紧接着响起的中年男声更是怒不可遏:“混账!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既然派出了人手,为什么不把人处理干净?现在人落在官府手里,说不定已经被查出证据了!”
“父亲息怒!父亲息怒!周管家乃府中老人,儿子也没料到他会做事不干净,被人抓到了首尾。”
赵嘉德躬身站在书案前,此时已经是满脸苍白,冷汗津津,从额头垂坠到眼角的汗水都顾不上擦拭,慌慌张张地说道:“父亲,事已至此再追究已经没用了,咱们该想办法该怎么补救才是。儿子有一个主意,不如咱们派人把那些证人全部给做掉了。”
他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一脸阴狠。
赵宇寰冷冷地看着儿子:“你有什么办法潜入大牢?自从崔维桢来了明州府后,府衙里里外外都被他清理得干干净净,新提拔起来的衙役小吏们对他更是忠心耿耿,连钱财都收买不了,你难道有内线不成?”
赵嘉德一僵,硬着头皮说道:“没有,但是钱帛动人心,之前收买不了肯定是因为出的银子还太少,只要这次咱们多加些银两,让人把毒药混在饭菜中给那些证人吃下去,死无对证,相信那崔知府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与斩首流放之刑相比,花费点儿银两确实算不得什么。”
赵寰宇语气阴沉,再次看向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嫡子:“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不仅要想办法买通狱卒,更要花银子打点一下刑房的人,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把这桩案子给我拖住了。”
赵嘉德先是应是,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父亲,莫非您另有妙计?前日您曾给京城寄了信,难不成咱们家在京城还有什么关系不成?”
虽说都是以家族显世,但世家、望族和豪强大有区别,三者中以世家为最,最末等的豪强发家短,底蕴浅,只是地方豪强罢了,在世家望族林立的大周压根儿不够看。
赵家便是其中一例。作为地方豪强,赵家能够在明州府排得上号,但是出了明州府这个地界儿就没什么影响力了。
这些年来赵家一直致力于提高家族影响力,四处结交朝中权贵,费尽心思与世家望族联姻,前者已经有所成效,后者却遥遥无期——
如今世家望族已经初显颓势,却还是对他们这些豪门不屑一顾,赵寰宇去岁曾经想要与崔氏攀关系,身为族长的崔维桢毫不犹豫就拒绝了,被下了面子的赵寰宇一直怀恨于心,这一切都成了结仇的由头。
毕竟是赵家继承人,哪怕这次办事不利,赵寰宇还是耐着性子与他提起家族目前在经营的关系,说道:“崔维桢能够上达天听,这件案子求一般人并没有什么用,最好能够求到御前红人或者皇亲国戚帮忙求情。”
赵嘉德把满朝文武和得用的皇亲国戚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仔细斟酌地说道:“听闻最近魏王备受圣宠,在朝野中的声望如日中天,极有可能是太子人选,若是咱们此时能够交好魏王,不仅能够解燃眉之急,日后说不定还能有从龙之功。”
赵寰宇看了他一眼:“我何曾没想过这一点?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魏王不仅备受圣宠,还与崔维桢私交甚好,若是求上门,与自投罗网无异了。”
“那该如何是好?”赵嘉德看到父亲眼底的失望,顿时有些着急,又接着说道:“那肃王如何?最近肃王起复,朝中亦有老臣请愿复立肃王为太子……”
“罢了,到底是我此前多有疏忽,以至于你对朝中局势你不甚明了,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若是此事成功解决,你去京城待一段时间,免得日后什么都不了解。”
冷淡的声音让赵嘉德好不容易停歇的冷汗又重新冒了出来,他不敢有所反驳,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儿子谨遵父亲教诲。”
看他态度良好,赵寰宇的怒气稍稍缓解,又有了新的主意:“你手头的事情暂且放一放,交给你二弟处理,明天、不,今天,你亲自带二十万两银子进京,京城的人已经安排好了,一进京就去拜访恪王,这件事只有恪王才能帮我们。”
恪王?
近年来恪王接连失利,圣宠已经不复以往了,找他真的有用吗?
赵嘉德刚想要问,又想到父亲方才的评价,立马憋住了将要出口的话,规规矩矩地应着:“是,儿子知道了,儿子这就上京去。”
赵寰宇点了点头:“去吧。”
赵嘉德拱手后退了好几步,才转身离开了书房,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赵寰宇才收回了视线,目光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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