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古镜内。

    顾长青悠悠转醒。

    那个脏兮兮的少年，脸上绽放出灿烂笑容：“喂，你还记不记得我，山林里，我被狼群包围，是你救了我一命……”

    少年姜明皇的话并未说完，却是看见，面前的少年，竟是再一次合上了眼睛。

    不知是昏过去，还是死过去。

    朦胧间，顾长青只听得这个少年呢喃。

    “我本来以为我已经够惨了，却没想到你竟然比我还惨，神脉、道宫都被毁去……”

    顾长青意识再次陷入沉眠。

    他的状态，正如顾幼薇师尊临走之前所说。

    九死一生！

    道宫、神脉几乎完全崩溃，体内力量早已如洪水般泄去，如今的他，甚至还不及一个凡人。

    再加上仙根被取出，体内淌血。

    若无世间顶尖的灵材妙药，他怕是根本没有痊愈可能。

    一连数月过去。

    顾长青悠悠醒来许多次，但每次，只是清醒一刻，便会再度陷入沉睡。

    可即便如此，少年姜皇也依旧没有放弃这个家伙。

    不是因为所谓的救命之恩。

    那份恩情，他早就还给对方了。

    他只是想，自己辛苦把这个家伙背回来，又照顾了这个家伙这么久，得让这个家伙给自己报恩。

    自己付出了这么多，可不能让这个家伙就这样死了，堂堂上界世家少主，可不能做亏本的买卖。

    况且，他堂堂上界少主，姜家顶天大的世家子，游历下界，总归是需要一个小弟照顾自己的衣食住行不是？

    那些个自己不愿意去干的事，偷摸坑骗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也总得找个人去干。

    不然，本世子天天吃什么？

    就这样，抱着这样的态度，这一照顾，便是十个月。

    索性。

    顾长青也没有让姜明皇失望，除了被毁去的道基之外，伤口竟在一点一点恢复。

    若说期间有什么令姜皇不解的。

    便也只有攥着怀中那本没有字的天书，呢喃着顾幼薇的名字。

    .......

    镜外。

    群修沉默。

    在他们原先的料想之中，少年天帝与姜明皇相遇，是姜明皇以家族无上底蕴，救了少年天帝。

    可谁也没想到，一年后的姜明皇，竟然在下界混成了这个样子。

    吃一顿，饿三顿。

    还老是放不下面子，去乞讨，去坑骗。

    求生能力，堪称负值。

    而顾长青，竟是硬生生熬了十个月，熬过来的。

    “静脉寸断，那无时无刻相伴十个月的痛苦，只会比挖去仙根之痛更为强烈。”

    “他到底，是如何醒过来的？”

    群修有些动容。

    这种求生意志未免太过可怕，纵然是他们，也不敢说能够在那种情况下，煎熬十个月，或许，仅仅是几天，便彻底放弃了。

    一个孩子，如何熬过来的？

    “是他的妹妹，以及，那份父母的血仇吧。”

    有人呢喃。

    这些日子，顾长青梦中呓语顾幼薇的名字，紧紧攥着那本天书的举动，众人看在眼里。

    除了这个解释，他们再也想不到，还有什么，是令这个少年坚持下去的目的。

    “他能成为天帝，与他的这种意志，离不开干系吧……”

    有人轻声感慨。

    叶尘自始至终，脸色都有些阴沉。

    尤其是听到众人最后对顾长青的这句夸赞，忍不住开口道：“也正是这份意志，他如今才回变成了一个祸乱天地，不折不扣的大魔！”

    众人的神态有些恍惚。

    “是啊，若是天帝他当初死在那里，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姜明皇的神态也有些动容：“若我当初不将他带回来，任由他死在那里，我姐姐，也不会……”

    .......

    六月后。

    顾长青终于能算是痊愈了，伤口仍在，不过醒来的时间，却大大增长。

    那一刻的姜明皇，比顾长青本人还要兴奋，险些泪流满面。

    仿佛，救的不是旁人，而是，他自己。

    紧跟着，顾长青就听到这个家伙，在自己醒来的第一句话。

    “我姜明皇一生，从来不喜欢欠人家的，也不喜欢人家欠我的。”

    “此前，你救了我一命，我给了你一部功法，而今，我又救了你一命，你把功法还我吧。”

    顾长青认出了姜明皇，也清楚他就是照顾自己十个月的人。

    他只是漠然的摇摇头，艰难的说出两个字：“丢了。”

    这一刻，一代姜皇，未来脚踏时空长河，令天地颤栗的存在，姜家顶天大的世家子，彻底泪流满面，痛哭流涕。

    他之所以照顾顾长青十个月，只是因为一个执念。

    他想将那本功法要回来，在这下界换些钱财。

    买一处舒适的房子，找几个能撑得起自己身份的丫鬟，吃几口热哄哄的肉食。

    可现在。

    梦破了！

    姜明皇的神态，逐渐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