玳安儿躬着身推开门走了出去,此时书房外的花园之中却见光影攒动。
这个时间除了他老婆跟他老婆的贴身丫鬟还没睡,其他的下人门绝大多数肯定都已经睡觉去了。毕竟跟这些个主子不同,这些人明天天没亮就又该起来干活了。
四更就是凌晨1点后的时候,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在他家后花园点灯……
莫不是他家小妾或是哪个丫鬟与人偷情……
姥姥,老子这一晚上脚都没停过,饭也没顾着吃上一口,你们!太过分了!
西门庆二话不说迈过月亮门,沿着粉壁悄悄便潜伏了过去,这要是谁个被他抓个正着,绝对活活打死他个!
……
“居然是她!”
却见梧桐树下,摆着一条香案,供着些四时瓜果,一身素服的吴月娘就跪坐在那对着月儿拜斗焚香。
“信女吴月娘作配西门,日前夫君恶疾缠身,妾夙夜忧心,所幸三光赐福,今病去泰来,信女自愿发心,夜夜于星月之下,祝赞三光,祈佑我夫常健,家宅长安……”
这边西门庆一听,顿时满心感动:“未曾想这西门庆竟然还能娶到这么一个娇滴滴又贤惠的好媳妇。”
西门庆快步从粉壁前疾跑而出,一把抱住这娇滴滴的媳妇儿。
吴月娘哪里料到黑漆漆的后花园中竟然突然跳出一个莽汉,不由也是嘤呤一声吓了一跳,就要推开来人往屋里跑,却被西门庆死死抱住。
“美人儿,你还往哪里跑了哩,还不快快从了我。”
吴月娘一听是自家男人的声音,也是放下心来,不过马上又是板起脸来训斥道:“官人怎可如此孟浪,妾身还在焚香哩。”
西门庆也不撒手,还烧个毛香啊,这一身素袍的吴月娘此时就揉在怀中,哪里还忍得住:“娘子,你便这般铁石心肠,好歹也要先救了我这一片深情啊。”
吴月娘见状好不羞恼,薄嗔道:“你啊,真是我上辈子的冤家!且等奴撤了这香案……再拜谢三光……官人,官人!”
哪个还有那空闲再等你三叩九拜后再撤了香案。当下西门庆扛起媳妇就往里屋走去,嘴里没个正行得道:“玉萧儿还不与我砸了这劳什子的香案,看着就烦人。”
这吴月娘一生信佛敬佛,当下也是脸色一变,忙是一把捂住西门庆的嘴:“官人切不可再胡言乱语,小心被佛祖听了去也不知要堕你多少罪业。”
……
旭日清晨,吴月娘早就醒转,她倒是越显娇嫩了,如今正在梳妆台前一脸含情的梳理着如墨的长发。
忽然……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咚!”
……
大清早的就被门外的敲门声吵得醒了过来,西门庆蒙起头不悦地嘟了一句:“哪个下人这般的没规矩了!”
“咚咚咚!咚咚咚!”
还有完没完,西门庆立时就恼了,身子腾地一下翻身爬起,把绣床都撞得直晃,他没好气的吼了一声:“谁呀?”
吴月娘轻笑一声,放下手中的梳子道:“是大姐儿吧。”
“大姐儿?”西门庆一时没想起。
“你女儿啊。”吴月娘白了他一眼,没见过这么做爹的,连自己女儿都给忘了。
西门庆刚起身,差点没脚跟子一岔跌他一跤,他还真没想起他有这么一个女儿,一时有些傻了:“这孩子咋起那么早?”
吴月娘起身过来拿起架子上的衣服为西门庆穿戴了起来:“你昨日大病,起了又直接出去,大姐找你不着也是候着你到了深夜,今早定是一醒过来便来这找爹了。玉箫把门开了吧。”
门开了,西门大姐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也不待西门庆还在穿着靴子,直接就扑到他跟前抱住他的膝盖,她目光忧伤,紧咬着下唇,只任凭两汪汪眼泪直在眼眶里打着转。
这西门大姐是西门庆原配夫人生的孩子,吴月娘是继母,哪怕再贤惠终不是亲娘,没有亲娘的女儿父亲再有个三长两短他将靠谁?
“怎么了闺女?”西门庆被女儿这一副欲言又止的小模样弄得有些局促不安,忙换上一副最和霭可亲的笑容,不管怎么说这个女儿也是自己的亲骨肉。
不问还好,这一问,立时豆大的泪珠就从她的脸庞滑落下来,打湿了她皱巴巴的小下巴,全身发颤,只一个字也没有说。
西门庆轻轻抚开西门大姐脸上的泪水,西门大姐虽说才13岁,不过差不多也都长开了,没有承袭西门庆的因子,虽有几分姿色却也只能称得上中人之姿。如今梨花带雨倒是多出几分的我见犹怜。
西门庆开口哄道:“阿爹没事,不哭了。”
西门大姐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好半天才抽抽噎噎的吐出一句完整的话:“女儿就只剩下阿爹了!”
西门庆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酸,这女儿十岁多点生母就死了,他亲爹也就是前面那哥么说不上疼还是不疼这女儿,他大把的时间都花在花天酒地找女人身上估计真没顾上她,从此这女儿便陷入无人疼爱的境地。
继母吴月娘虽说贤惠,但是对这位西门庆前妻所生的女儿又能给予多少关怀呢,也不过是做做面子上的事罢了。
但不管怎么说,对于已经失去了母亲,西门庆无疑是她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亲人了。
西门庆伸手轻拍着女儿的背小声的安抚道:“没事,不哭,阿爹啊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这孩子只一眼西门庆便知她性格极为懦弱。凡事只会默默地啜泣。自己若真死了她又能去靠谁?
哪怕不是自己生的,可是毫无疑问这个女儿身上流着的血与自己这具身躯是一脉相承的,或许这便是血脉相连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