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力地靠到墙上,一时眼泪纵横,说“我明白了。”
他长长的喘了一口气。蒙着眼头靠在柱子上,还是那样清高傲岸的姿势。
“我且问你,你为何要如此执着地一路跟到海角之巅来?”
听她回答说“我不知道应该去哪。仙界这么大,没有我想去的地方。“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变得有气无力,断断续续“你告诉我,我倒掉了所有你送来的饭菜——你可难过吗?”
她还以为他要问她什么要事,谁知他还记得这个。
她怎么会不知道,怎么会没有想过,其实他故意不吃她送来的东西,就是为了故意赶走她,好让她不要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于是她忍不住抽泣了一声,说“我不难过。我高兴。”
他那沾血的嘴角却扬起了“你真是笨死了。如今你我二人都深陷囹圄,你可高兴了?”他竟在这苍凉之至的关头的苦中作乐。
她吞咽一口喉间的苦泪,不想说话。
却听见他继续说“圆圆,不要哭——我最见不得别人哭。”
他的声音如同玉器坠地,在这摇晃不定的船上却显得那么笃定。
“我此生寡淡之至,能够遇到你,乃是我生平一件幸事。如今能有你这句话,我纵是死了,也不枉活过一场。”
她再也扛不住了。她吼了一声“你不要再说了!”
可正当她忙着抹眼泪之时,外面那个魔人直接冲了进来!
他活动活动了手骨,大喝一声“怎么磨磨唧唧的!你们在搞什么东西啊!”
被绑住的那位自然会被他这阵仗给吓住。
他闻言就是一惊,呼吸急促。由于眼睛被蒙住看不见来者,他很警觉抖擞精神,又下意识地偏过头去。
那魔人手下看了苏湮颜一眼,见她不说话。于是他就极其凶狠的开口
“喂!我劝你老实一点。我听说,破天狼之毒是你搞出来的?”
他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又坏笑着看了苏湮颜一眼,又回过头仔细打量眼前人
“我如今给你一个机会。你要是早点把破天狼的解药告诉我,我就让你这个侍女到时候早点上路,也省得她到时候再去受些皮肉之苦!你看,这笔买卖划不划算?”
说完,他趁苏湮颜不注意,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上,她当时毫无防备,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而便是这一声惊呼,一下子戳中了被紧缚之人的痛点。他一时紧张得喘着粗气,愤怒到了机制,向来温润的声音变得沙哑异常
“你卑鄙无耻,有什么事尽管冲我来!”
那魔人手下阴险无比地又凑近了一点,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领。
他那眼神痛恨之至,好像随时准备着杀人。他压低声音,惊悚地说
“我问你,破天狼的解方到底是什么?如果你告诉我,我就爽快点,这样大家都省事。但你要是不告诉我,我们魔界的刑罚也总能撬开你的嘴!你想试试看吗?!”
他蒙着眼睛,虽然看不出表情,但可以感觉他已经视死如归了。
而在这一番对峙之下,他的手上竟已经挣出了血,那一滴一滴的鲜红的血液,顺着冰冷的铁链往下淌。
最后,只听他依旧十分淡然的开口
“那我就告诉你,这破天狼的解方是什么。但我说了,你就必须要放过她。她只是一个小小侍女,平日里所做的无非就是做饭端茶——你若是聪明一点,不用想也知道,你费心审问她这样的人,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那魔人阴险的眼眸中闪过一道精光,他一回头,朝着苏湮颜满意的笑了。
他哼了一声,骂道“那你还不快说!不然我现在就让她生不如死!”
那一瞬间,空气冷滞到凝固。苏湮颜确实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只听他的声音如同漂泊的流云一般的空渺,在这凝滞的空气中缓缓地散播开来
“破天狼之毒,发散迅速,不出半个时辰,便可浸润骨髓。那些寻常药物没有一个能作用得那么快的——因此,中此毒者,只有及时断肢刮骨,方能阻断毒走全身,以此保住性命——”
那魔人闻言,竟是怒不可遏!
他一把捏住他的脖子,力气大到几乎就要碎玉断金!
他怒吼道“你们这些禽兽仙人!你们如此虐杀残暴,我看就算是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慰亡灵!必须让你们这种人自食恶果,这都是你们的业债报应!”
他全身的魔气汹涌澎湃,势必要把所有的怒火全部发到眼前这个动弹不得的人身上。
他残暴的掐着他的脖子,只求让对方最大程度的痛苦惊惧。而他的面色苦痛,尽管到了只能任人宰割的地步,他却依旧坚持着傲慢的态度,这势必会引起施刑者更大的愤怒。
他身上的捆仙锁已经勒出好几处血迹,白衣染血最是触目惊心。他手上的血液依旧不住往下淌,那血流甚至漫道了她的脚下,她颤抖着身子,额头的青筋已经突起。
那魔人还在低吼着咆哮“我定要你这样的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眼看着紧缚着的白衣人已是做着垂死的挣扎,那魔人却突然停住了动作——
他难以置信的向后看去,那身后的女子已经将一根簪子插入了他的脖颈!
他哽咽着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因为他的喉头只有血液在喷涌!
那根簪子里面中空,有剧毒的鹤顶红。
而那魔人终于松开手,一头栽倒在血泊之中。而他倒下来的时候是双目怒睁的看着苏湮颜,那是死不瞑目的怨怒!
而此时此刻,那被绑住的白衣人终得呼吸,他虚喘一口气,却因一时全身的血脉回流太过缓慢,血虚之至。还没等她摘下他的面罩,他就忍受不住的昏迷了过去。
而此时此刻的苏湮颜,看睁睁看眼前人昏厥的样子。她的目光空洞,像一具死尸。她与从前的那个呆呆的侍女,已经俨然是两幅模样了。
她那没有焦距的双眼之中,麻木地淌下了两行清泪。
她面无表情的,伸手去触摸他苍白的脸庞。她想摘下他蒙眼的布帛,但还是没有动。
她凄凉地想我这副模样,你还是不要见的好。
她眨着泪眼,朱唇凑到他的耳边,轻轻地耳语
“傻瓜,我又不叫花圆圆。”
可此时还不是她歇息的时候——开弓便没有回头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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