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摘下眼镜,用餐巾擦拭干净,带着血,露出笑容:“谢谢张先生教会我兄弟做事。”
楚坏、林栋、单建国在枪声的那一刻就身形呆滞,一动都不敢动,这时回过神来也是表情僵硬,吞着口水,不敢说话。
李成豪放下枪,把枪丢回桌上,出声道:“下手快一些,痛苦一少一些,够温柔了。”
“够了。”
“够了。”
沈鑫僵笑。
由于开枪角度的原因,张国宾身上没有溅到一滴血,沉声说道:“这次的账还完了。”
“江湖事,一码归一码,来我的地头杀人,就得问过我的同意,不然,以命还命。”
“欠沈老板的人情,下一次再还。”
沈鑫点点头:“好!”
张国宾也不想有人受伤,有人死,可事情终是发生了。
宝莲禅寺里众僧对枪声非常敏感,很快就有一群僧人进入饭厅,推开厅门,闭目行礼:“阿弥陀佛,施主在佛门清净之地屠造杀孽,罪过,罪过。”
李成豪站起身道:“秃驴,人是我杀的,罪过我来扛!”
沈鑫把聚会地址选在禅室里,说不定有利用禅室之地,佛门信仰,为周末脱死的想法,奈何碰上一个无法无天,无所顾忌的大波豪!
张国宾起身道歉:“对不住了,圣一禅师。”
“不过,对一个将死之人来说,死在禅室或许是一件善事,起码超度可以马上做。”
寺庙主持圣一法师身披袈裟,合十念叨:“阿弥陀佛…..”
“辛苦了。”
张国宾鞠躬回礼。
圣一法师捏着佛珠,转身吩咐弟子:“马上处理一下。”
李成豪看着僧侣们动作迅速,着急忙慌的清理现场,暗道:“秃驴们毁尸灭迹的速度道很快。”
沈鑫站起身,叹道:“麻烦法师帮我兄弟超度,希望下辈子他不要做我兄弟了…骨灰就请存在寺庙当中。”
“明年我一定多捐善款。”
圣一法师满脸感怀:“不用。”
他匆匆带人退去。
张国宾站在桌前,出声道:“阿豪,下个月记得给寺庙拨香火钱,往后,每年记得来给阿末上香。”
李成豪点头:“我知道了!”
张国宾苦笑着道:“沈老板,现在我也不适合再呆在大屿山了,饭就改天再吃吧,往后,你我还是好友。”
沈鑫低头看下身上的血迹,无奈道:“我也不适合再送你出去了,以后,阿末的生意将交给楚坏负责。”
“日化生意希望还用你的船。”
张国宾点点头:“没问题。”
海面。
李成豪脱下西装,甩手把衣服抛进海里,上身穿着衬衫,点起一支雪茄,深吸一口:“沈老板还跟我们合作。”
“不怕我们把他的人杀光?”
张国宾坐在椅子上,背靠船沿,呲笑着道:“我们不是想他的人,想把他杀光的另有其人,相比之下,他更需要跟我们合作,但合作中又有博弈、竞争。”
“阿末那个人做事不不行,死都自找的,沈鑫又怎么会记仇?不过,沈鑫不记仇,沈鑫手底下人会记!”
李成豪吹着海风。
“兔死狐悲,同仇敌忾,我懂!”
张国宾笑道:“之后跟远鑫集团的合作,让兄弟们少跟他们发生冲突,现在他们就是条疯狗。”
“碰见谁都可能咬一口!”
困兽之斗。
忘乎生死。
“得离远一点。”
李成豪点头:“知道了。”
……
年关将至,和义海各类商铺、场子里最早开始的是促销活动,趁着春节消费力大涨,各间店铺都在抓紧机会。
等到大年三十那一天,就是长达一周的市场空白期,除了饭店,影院,KTV等娱乐场所,其它店铺都很难有生意。
梦工厂下半年主打的三部电影,《飞龙猛将》,《最佳损友》,《新上海滩》都安排在春节档上映。
其中《飞龙猛将》是程龙、洪晶宝主演的动作电影,《最佳损友》则是王晶自编自导,刘德桦、邱淑真、陈玉莲等人主演,《新上海滩》改编自《上海滩》,主演为张帼荣,刘德桦,导演徐客。
这是刘德桦版丁力、张帼荣版许文强的强势登台,在影视圈影响力比不上“周闰发”版本,但也是一时之翘楚。
张国宾一天开三场财务会,每个子公司的年终报告,都要交由总公司集团审核。
这天,开会开到一半,会议室房门被人推开,打靶仔带着礼帽,手握电话,鞠躬说道:“张先生。”
“旧金山的电话。”
张国宾在会议桌上站起身,交代道:“接下来的会议交由元总主持,我先出去一下。”
他合拢西装在众人瞩目下离开会场,低声问道:“什么事?”
“阿公打的。”
打靶仔道。
张国宾接过电话,来到转角,出声说道:“阿公,新年快乐,大年初三去北美看您。”
“阿宾。”
“万老山主,崩了!”
黑柴在电话里的嗓音沙哑。
张国宾愣了一下,心血上头,堵得慌,发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了?”
柴山主道:“昨天夜晚,心梗没有救过来,早上医生宣布医学死亡,各分区的扛把子都已经在赶来旧金山的路上。”
“我订最早的班机。”
张国宾说道:“万山主的丧礼,我一定不能缺席。”
黑柴叹道:“注意安全,万老山主最后一句话都还在讲你,让我同你说,千万不能忘记世界洪门,天下为公!”
“我明白。”
张生的眼睛微微有些发红。
万山主就算一切都是为洪门总堂算计,数次对他的倾力相助却是真的,丢下一个大包袱给他。
他觉得是累赘。
别人却认为是恩惠!
首先,这份提携之恩是不作伪的,其次,万山主对他的欣赏,扶持更是情深意重。
张国宾挂断电话,用手抹了下眼角,感触良多的说道:“包一架中型客机,晚上就飞去旧金山。”
“明白。”
打靶仔接过电话,出声答应。
两天后。
一架航班抵达机场,浩浩荡荡五十几人走出机场通道,在停车坪里换乘轿车,车队直接向唐人街驶去。
张国宾身穿西装,坐在后排,望向窗外。
细雨纷飞。
车队停在唐人街入口。
整个唐人街里大大小小,沿街的两百多间店铺,酒楼,夜总会全部挂满白布。
靠近中华酒楼的通道里,层层叠叠,挤满了前来送行的洪门兄弟,众多洪门兄弟都只能远远给老山主鞠躬。
唯有扎职人才能进入礼堂瞻仰,上香,就算如此,唐人街门口都站着数千人,其中还有大公集团高层及大公华人公会的管理层,加州警察厅派出上百名警力在唐人街出入口维持秩序,鬼佬警员们不得不对悲伤中的华人山门敬而远之。
这时,酒楼入口外围的人群忽然齐齐分开,让出一条通道,对着中间俯身行礼,人潮就像海浪一般的伏低,一群举着黑色雨伞,身穿黑色西装的人马沿着通道前进,来到酒楼门口时带头者稍稍抬高雨伞,露出胸前别着的一朵白色纸花,又展现一双情绪感伤的桃花眼,最后才是一幅神态镇定,表情肃穆,英俊帅气的面容。
“张董!”
“张总!”
“张会长!”
一句句称呼回荡在耳边。
唯独少了一声和煦的阿宾。
酒楼大门处,一个个贴满挽联的花圈堆满两侧,更多的花圈沿着地毯摆进酒楼,酒楼两侧的圆木柱上挂着一幅白色挽联。
白纸黑墨写着:洪英五贤五宗五祖五义五杰三英,天下洪门永忆历代山主英雄气概!
一位位上完香,行礼完的洪门叔父,大佬聚在酒楼大门,望见前往来人连忙鞠躬行礼:“张会长!”
“张会长!”
“宾哥!”
张国宾脚步一顿,站在台阶前,朗声大喊:“香江义海二十六间字号恭送万会长,万老山主长青!”
打靶仔替大佬收起雨伞。
李成豪,东莞苗,海伯,元宝,马王,天堂,丧狗,生菜,大头一共十六位和义海大底,二十五位和义字号香主,六位香江社团代表站在雨中,齐声大吼:“恭送万会长!”
“山主长青!”
细细的雨珠打在不同人脸上,一张张面孔都很快浮满水珠,众人都一言不发的跟随前方总舵主鞠躬行礼。
大公堂的人连忙闪开,让出酒楼大门口,不敢受二十六位香主之礼,又有人手忙脚乱的准备茶水。
胡念中身穿棕色长衫,胸口别着白花,快步跑出酒楼,目睹面前的阵容,眼中泛起波澜,肃声说道:“家属请张总舵主进堂!”
张国宾重重点头,大步踏上台阶,一步步进入内堂,来到乘放棺椁的灵堂区,万会长的诸位子女,孙子全都穿着缟衣,扎着白色头巾,一排又一排在坐垫上跪好。
黑柴、苏爷、胡先生等人也侯在灵堂区,帮忙家属做迎来送往的工作,万山主一生交友众多,很多都是商界巨鳄,政坛大佬,国际富商,需要足够身份、地位的人负责接待。
大波豪,东莞苗,天堂等人则被兄弟请进休息区,一人奉上一杯泡着冬瓜糖的甜茶,用来给兄弟们暖身子。
红白喜事都用冬瓜糖泡茶一来是南方城市的传统习惯,二来是希望宾客味蕾多一分甜味,心里少一分悲凉。
张国宾来到棺椁前鞠躬行礼,又上香三鞠躬,奉上帛金,受了家属答谢,最终才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天子之死,天下缟素,山主之死,洪门缟素,万山主一生功绩盖棺之时才有定论。”
黑柴说道:“这一天,是最接近万山主人生志愿的一天,天下洪门字号来者八九,阿宾!”
“你做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