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医生,你在看什么?”
一旁随行的护士好奇地问道,眼睛往四周围看了看。
庄赫南推了推墨镜,薄唇紧抿,随后语调漫不经心地说道,“没什么,只是那个病人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护士往前望去,看到鹿茴,她的脸上露出小小的遗憾。
“这个人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编号,据说是特殊病人。”
庄赫南摘下墨镜,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看着鹿茴,目光幽远地望着前方,“哦?竟然还有人没名字?”
“是呀,她叫4708,我听院长说,好像是监狱那边送来的。”
护士见到庄赫南一身禁欲气息,穿在身上的白大褂更是添了一抹职业的神圣感。
她的一颗心砰砰地跳着,自然是口不把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患的什么病?”
庄赫南问站在身边的护士。
“创伤后应激障碍,忧郁症严重。”
护士用同情的目光望着鹿茴的方向。
她已面无全非,早已不再是当初光鲜亮丽的一线女明星,此时的她就像一朵随风飘摇的狗尾巴花。
他没有再同护士说话,而是朝着鹿茴的方向走去。
怕惊扰到她,庄赫南和她保持着一段距离。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没有妈妈最苦恼,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离开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
鹿茴双眼无神地抱着手上的小半块襁褓,手轻轻地拍打着,嘴里哼唱着歌谣。
就好像当初女儿刚生下来时,软软的一团靠在她的胸怀里,有脉搏有呼吸有心跳,奶香奶香的。
宝宝,妈妈好想你。
好想好想好想。
我做梦都是你,心里全是你。
庄赫南听到鹿茴唱的歌谣,大概知道她是因为失去女儿而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
这类病确实不好医治。
他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望着鹿茴,她的头发很凌乱,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楚整体的五官轮廓。
“你好,我是庄医生,你叫什么名字呀?”
庄赫南尽量用哄小朋友的语气和鹿茴说话。
她没有回应他,继续抱着怀里的襁褓,哼唱着令人心伤的歌谣。
他看到鹿茴浑身上下都是伤,尤其十指有几根手指长不出指甲,右手的手背有一大块狰狞的烫伤后留下的伤疤。
望着默不作声的鹿茴,她一身的荒凉引起了庄赫南的同情。
这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身上会留下这么多的伤疤?
护士见院长出来,赶紧喊庄赫南,“庄医生,该走了。”
他见鹿茴没有任何回应,倒也没再做停留,在护士的领路下匆忙离开。
坐在梨花树下的鹿茴,风吹过一树的洁白梨花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她身上,那如雪白的梨花花瓣让她红了眼眶,眼泪滚落,滴滴落在心口上。
两年后。
忙碌的早晨,祁璟衍坐在车子里,手上捧着文件,自从鹿茴死后,这些年他没有一天合过眼,每天都要靠药物来维持生命,短短几年,他的身体健康已经严重透支。
“总裁,一会儿去了岭南山那边的精神病院,你还来得及回公司开早会吗?”
开车的凌风抬起头望着后视镜,和后座的男人请示关于时间上的安排问题。
“去岭南山不过是慈善活动,拍完照就走。”
祁璟衍磁性的嗓音阴沉的说道,捧着文件继续批阅。
“是。”
凌风说道。
只有他知道这些年祁璟衍是怎么过的,白天拼命的工作,晚上失眠严重,甚至别墅里的佣人都不敢在夜里踏出房门半步。
每一个夜晚,祁璟衍的卧室会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只有凌风知道,那是痛苦的咆哮。
因为夫人死后,总裁得了“恋妻病”,无药可愈,所以总裁才会在每一个无人的深夜里情绪失控。
因为思念是一种病。
车子驶进岭南山精神病院,凌风把车子停稳,祁璟衍推开车门下车,单手扣上西装外套的扣子,迈着被西装裤包裹住的修长长腿往前走。
鹿茴坐在梨花树下,她抱着怀里那块襁褓,眼神涣散地望着前方,唇瓣轻轻地动了动,又在哼唱歌谣,“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她坐在这端,他走在那端。
明明近在咫尺,像是隔着天涯与海角,斩断了两人相逢的路。
“阿衍,你可算是来了。”
庄赫南走上前,双手插着白大褂的口袋。
坐在梨花树下的鹿茴听到“阿衍”二字,眼眶随即通红。
祁璟衍,是你吗?
是不是你?
她抱着襁褓的双手微微收紧,膝盖上是一团洁白的梨花树花瓣。
梨花满地又逢君。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烦人。”祁璟衍冷冷地说道,黑眸冷睨着眼前的儿时好友。
庄赫南没有计较祁璟衍的毒舌,他朝着身后的方向指了指,“记者来了,就等你这位大总裁到。”
祁璟衍没有心情听他说话,他破天荒地把注意力放在了鹿茴以外的事情上。
庄赫南循着他阴郁的目光望去,走到他身边站定,压着嗓音开了口,“那个人很可怜,好像失去了宝宝,你要过去看一眼吗?”
鹿茴,我是不是眼花了?
这世界上,竟然有人与你神似。
只不过她太瘦弱了,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与倔强又坚韧的你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
你看,我又丧失理智了,居然错把别人与你相提并论。
这些年,我过得并不好,那个孩子也长大了,再等等我,过了今年我就去陪你好吗?
我让人给你定制了一枚钻戒,还有一套婚纱,你生时我没能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我死后我愿意为你铺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在那个世界,我们做一对逍遥自在的鬼夫妻可好?
祁璟衍站在那里,一双黑眸深邃如海。
坐在梨花树下的鹿茴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下来,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疯狂地掉眼泪。
祁璟衍,原来我对你的爱已不再。
庄赫南陪同祁璟衍往记者的方向走去,他一步三回头,仍然望着不远处的鹿茴。
他弄丢了爱,心里留有遗憾,可是这一切已太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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