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屠吾斯的带领下，刘如意等人来到了匈奴南庭的单于王帐，宽大的王帐外聚集了上百人的守卫。

    王帐上除了有代表各部落的图腾旗帜，还有牛羊头骨狼牙打造的装饰物，充满了肃杀与庄严的气质。

    通过敞开的大帘门，可以看见王帐深处在白虎兽皮、雄鹰羽毛装饰下的王椅，大单于呼韩邪高座期间，在他左右排开分别是匈奴南庭的重臣、王族，以及各部落参加祭典的代表。

    尚未踏入王帐之内，刘如意就感觉到了数十道咄咄逼人的目光，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打量一个通透，这目光中还带着强烈的敌意。

    刘如意淡淡一笑，面不改色的走向王帐，左右的匈奴守卫顿时抽出了腰间的佩刀横在头顶，两两交错撞击，形成一道特殊的拱门，嘴里呐喊着晦涩的匈奴语。

    在刘如意身后的刘豹立刻躬身半步，低声提醒道，

    “王爷，这是匈奴人欢迎勇士接受试炼的仪式，通常在祭典才会用到，属下估计有人想要借此压一压使者团的气焰。”

    闻言，刘如意了然，知道这是匈奴人想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他立刻抬头挺胸，迎着上百把闪烁寒芒的钢刀坦然进入王帐。

    自在雁门关与呼韩邪一战之后，这是刘如意与他的第二次见面，准确说是第一次面对面的相见，上一次是在千军万百之中，两人只是遥隔数里交手了一场。

    如今才算见到真人，出乎刘如意的预料，他原以为呼韩邪会是粗犷的北方草原汉子，带有匈奴人特有的气质，胡子拉碴，虎背熊腰。

    呼韩邪却是长了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好似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目显得儒雅而清秀，双眸透着睿智，脸上洋溢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根本看不出统帅数万铁骑的匈奴雄主。

    “单于，大汉使团到了！”

    屠吾斯禀报一声，退到了王帐的角落里，他虽然是呼韩邪的亲信，但是在这里只能算是一个小角色。

    在匈奴的三十多个部落里仅有三分之一是真心归附于呼韩邪，除此之外还有不可小觑的军臣势力，以及部分假意归附的骑墙派系。

    王帐之中，匈奴各部代表都将目光集中在刘如意的身上，这些目光里，有人透着愤怒，恨不得当场抽刀，有人带着不屑讥讽，有人则是一副看戏的悠然自得。

    刘如意左右瞟了几眼，大概也猜出匈奴王庭内部分成了数个派系，呼韩邪难以全盘掌握，他就算有占领整个并州的雄心，眼下也不得不与自己结盟和谈，以便迅速平定匈奴各部落。

    “大汉使者，大汉云中王，并州牧刘如意拜见大单于！”

    “久闻大单于的威名，今日一见，确实名不虚传，凭借这一番气度，堪比百年前，一统北方草原的冒顿单于。”

    拱手而立，刘如意向呼韩邪客套道。

    结果话音落下不久，未等呼韩邪开口，在其左侧的威武男子不由握紧了手中的酒杯，用秃鹫般恶狠狠的目光盯着他。

    此人就是与呼韩邪争雄已久的匈奴日逐王军臣。

    现在刘如意还不知道他随口的恭维之话惹怒了这位桀骜年轻的匈奴新晋权贵。

    冒顿单于是匈奴人最尊敬的一代天骄，是其一手建立了广袤的匈奴帝国，号称将诸引弓之民并为一家，控弦之士三十余万。

    冒顿在位期间，匈奴的强盛连大汉都要避其锋芒，更在白登令汉高祖屈辱求和，一度引为汉室之耻，大汉不得不采取和亲政采缓和边境干戈。

    如今百年过去，匈奴不仅分裂，还沦为大汉属国，军臣做梦都想要效仿冒顿，重新一同北方草原，南下吞并汉人的中原。

    而且军臣与冒顿有着许多共同点，同是不被父辈重视，成年弑父之后才掌握了本部落的大权，同样拥有过人军略，能战善战，匈奴人都将军臣比作冒顿，这是一份巨大的殊荣。

    若非军臣背负了杀害前任大单于羌渠的罪名，得罪守旧派，让乌禅幕与狐鹿姑两位王庭老臣倒向呼韩邪，须卜当死后，他比呼韩邪更有可能成为大单于。

    当初羌渠不愿对大汉宣战，并且囚禁了主战派请命的代表须卜当与呼韩邪，是军臣凭借一己之力率领本部落不足三千人的骑兵突袭王庭。

    在军臣看来，不是自己杀了羌渠，救出须卜当、呼韩邪两人，只怕呼韩邪早已经死了。

    结果呼韩邪不图感激，反而联合羌渠旧臣与自己为敌，这令军臣愤怒不已，两人自此分道扬镳，成为死敌。

    刘如意竟然将呼韩邪比作冒顿，这无疑触怒了军臣，他早将自己视作冒顿，唯有他才有资格成为一统北方草原的霸主。

    “王爷谬赞了，我何德何能，如何能与冒顿单于、大汉高祖这等人物比肩。”

    淡淡一笑，呼韩邪用熟练的汉语回答道。

    刘如意不禁有些惊讶，他想不到呼韩邪的汉语竟然如此熟练流利，虽然之前的屠吾斯也会使用汉语，但是大部分学习汉语的匈奴人都有浓烈的口音，显得不同程度的生硬。

    “大单于的汉话实在令在下惊讶，在下此前在雒阳城所见的匈奴羊皮卷文上落款是大单于的名字，想不到您还如此精通我大汉书法。”

    “让王爷见笑了，我一向仰慕大汉文化，曾经请过十数位汉人儒者为师，有朝一日，我希望能够创造出我匈奴自己的文字。”

    “大单于宏图伟志，在下佩服。”

    王帐内的诸人都是匈奴贵族，或多或少知晓一些汉语，但大部分还是以匈奴语为主，他们不由对两人的对话产生了几分不耐烦。

    这时候，军臣轻蔑瞟了刘如意一眼，站出来冷笑道，

    “大汉使者，你们家皇帝是不是派你来求饶乞降的，让那狗皇帝赶紧滚下龙椅，把中原之地让给我们匈奴，否则就洗干净脖子等着我们的屠刀。”

    这一番话顿时激起了王庭众人的情绪，好事者纷纷拍手称快，高声叫好。

    王座上的呼韩邪不由皱了皱眉头，不快道，

    “日逐王，岂能如此失礼，先请王爷落座！”

    谁成想军臣竟然不退反进，“铿锵”一声抽出了腰刀拍在桌案上，桀骜道，

    “大单于，羔羊焉有资格与群狼共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