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突过后,竹排又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王锦面色苍白地抬起头,努力深呼吸。
他再次庆幸自己今天没吃东西。
“咳…呸呸呸!”
狐耳少女放下酒壶,一边吐舌头一边甩脑袋,似乎被辣的够呛。
“嗯?”
王锦挑了挑眉毛。
他发现这小姑娘的面色快速红润起来,气息也在逐渐恢复。
醒神化力酒能强化感官,清醒头脑,甚至能化解仙家污染。
却唯独没有这种效果。
“想喝?”
发现王锦的目光后,胡小北晃了晃酒壶,笑的眉眼弯弯。
“未成年不能喝酒哦,傻仔。”
少女笑着打趣,却还是乖乖把酒壶递了过去。
“你也没成年。”
王锦撇了撇嘴,仰头喝了两口。
“胡仙的事能叫喝吗?那叫尝,尝酒。”
“我们算未成年有四种方法的,我给你…”
迎着王锦的目光,少女的狡辩声越来越小。
不论哪种算法,她都还是个孩子。
少女哼了一声,变成狐狸开始转移话题。
“醒神化力酒能清除变浑浊的污染,原理大概是…切掉水果上变质的地方。”
“虽然仙家也会受到伤害,但壮士断腕嘛,而且过段时间还能长回来。”
小狐狸似乎想到了什么,她伸手比划个喝酒的动作。
“胡灵。”
这动作的辨识度太高了,王锦瞬间认出她在学谁。
“猜对!加十分!”
小狐狸举起爪子,小声欢呼。
“三姐喜欢喝酒又不想被骂,恰巧杜康给了她正当理由…”
她晃晃悠悠,装模作样地打了个酒嗝。
“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哈。”
王锦笑了笑。
爱喝酒的女人,爱喝酒的古剑。
这两个家伙简直天生一对。
也许正是因为想多喝点酒,胡灵才会拼命练习剑术,最后成为部长级别的强者。
“不过…有点可惜。”
王锦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一旁。
他开口问这些,其实是想知道醒神化力酒能不能救下苏喜。
可惜,苏喜没有仙家那种体质。
这口酒灌下去只会让她更清楚地感受痛苦。
哗啦——
竹排晃了晃,王锦起身走了过去。
苏喜正紧紧抱着双臂,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高烧不退,神志模糊。
污染是混血种最大的敌人,稍有不慎便会被夺取生命。
理所应当的,王锦想到了某个不会被污染的混血种。
于是他转头看向戏痴。
对方正呆呆地看着苏喜,只留下一个背影。
“用红光?哥们儿想到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王锦的目光,戏痴耸了耸肩。
金色戏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让他看起来不再那么壮硕。
戏痴脑子转的慢,却愿意花费数倍于王锦的时间,提前想出这个办法。
“妈的…”
男人继续看向苏喜,用略微有些颤抖的声音说着。
“说实话,我比你们更不想看到苏喜这样,她是个不错的女人。”
“关键这个破玩意儿它不争气啊。”
戏痴猛地转过身,露出因为焦急而微微扭曲的脸。
平心而论,他跟苏喜没认识多久,更谈不上有交情。
他们只是互相依偎的搭档。
可这就足够了。
戏痴在拼命尝试,哪怕口鼻喷血都没有停止。
双眼中,红光正接触不良般闪烁着。
像是被强行打火的破摩托,最后只能缓缓熄灭。
“想要的时候没有,不想要的时候又偏偏出现,这不是在恶心哥们儿吗?”
戏痴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像是在跟红光交流。
“别让我看着苏喜死在面前…太他妈离谱了。”
没人回应他。
除了王锦。
“别担心,我有办法。”
年轻人缓缓说着,似乎在思考什么。
“沉淀剂,你那个大背包里有沉淀剂吗?”
戏痴猛然抬头,眼中闪烁着光芒。
他在期待这个机器猫一样的年轻人创造奇迹。
“没有。”
王锦摇头。
得益于疯狂膨胀的灵感,对于普通人来说足以致命的污染,王锦几乎能无视掉。
同理,能给普通人救命的沉淀剂,对他来说也毫无用处。
毫无悬念,王锦把这东西的地方腾给了震爆弹。
“但我能把红光弄出来。”
年轻人沉默片刻,再次开口。
“红光…”
戏痴眼中亮起神采,又瞬间黯淡下去。
“就算能弄出来,也没办法让它从我脑袋里蹦到苏喜身上。”
“我能。”
胡小北开口说着,同时伸手在风衣口袋里摸索。
“仿制版双鱼玉佩,是特殊干员才有的人造装备。”
“能加强双向污染,增强怪谈物品的使用效果。”
“人用不了,混血种不清楚,但可以试…”
少女突然停下动作,转头看向小花。
“在,在我这。”
略微有些心虚的声音响起,小小的手掌伸到面前。
开裂的手上躺着枚造型独特的双鱼形玉佩,隐约能看到有光芒在上面涌动。
“有两下子啊。”
胡小北先是惊诧,随即挑了挑眉毛。
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能从她这个老牌调律者手下顺东西。
虽然胡小北察觉到了小花的异常举动,却完全没往这个方向上想。
“对不起。”
小花点头,没有半点狡辩,而是认真道着歉。
“这东西在闪光,在你‘污染’旗子的时候。”
“都是污染,说不定会对宋河起作用…我想让他活着。”
小姑娘目光闪烁,有些不敢直视王锦的眼睛。
显然,她没落下王锦跟胡小北交谈中的任何一句话。
这孩子正在用自己的方式触碰怪谈的世界,并且小有成效。
胡小北并没有生气,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小花,开口询问。
“之前偷震爆弹呢?
“想让自己活着。”
“宋排头这么教你的?”
“他让我把活下去放在第一位。”
哗啦——
竹排猛地停住,随即是气势汹汹的脚步声。
王锦无奈地笑了笑。
发现刘水生用刀指着陌生人时,宋河直接让他“给个交代”。
结果刘水生把自己大腿捅了个对穿,这件事才算翻篇。
他们家教相当严格。
“过来!”
宋河一把拽过小花,拎着她到了边上。
“咳…”
王锦不太好掺和别人的家事,他拿起玉佩,看向戏痴。
救下苏喜,显然比看人管教孩子更重要。
“呼…”
“看着我。”
做了次深呼吸后,王锦缓缓开口。
只是换了种完全不同的语气。
戏痴浑身一颤,额头青筋暴起,眼眶周围布满血丝。
他一顿一顿地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年轻人。
俊朗的脸上带着笑容。
并非运筹帷幄的笑,而是相信自己能解决一切的得意。
自信,却又有几分轻佻。
完全跟成熟稳重沾不上边。
肢体动作更为放松,没了那种时时刻刻都在戒备的紧绷感。
气质变得更加温和,一眼就能看出是那种“会跟小区里每个人都打招呼”的类型。
不是王锦,而是侧写出的另外一个人。
“啊…啊…”
戏痴浑身颤抖,眼中的红光几乎要流淌出来。
他想说点什么,却完全说不出话。
“试试。”
王锦打了个手势,胡小北瞬间会意。
她将昏迷的苏喜拽到面前,把双鱼玉佩扔到对方额头。
随即按住戏痴脑袋,瞄准玉佩狠狠撞了上去。
咚!
令人牙酸的碰撞声响起,玉佩应声而碎。
下一秒,世界突然沉寂。
江水不再流动,雨水不再滴落,冷风不再吹刮。
没人能看到的空间中,两条游鱼虚影悄悄浮现。
连带着出现的,还有戏痴跟苏喜的虚影。
一个到处观察,一个缩在角落。
似乎在重现他们几分钟前的动作。
双鱼在空中游曳着,穿过戏痴虚影,带上星星点点的红光。
又一头扎进苏喜的虚影。
下一秒,虚影回归身体,世界继续运转。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苏喜眼中闪过淡淡的红光。
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甚至在慢慢消散。
可这点红光偏偏能蛮横地压下她身上所有污染,强行让它们沉淀下去。
于是苏喜缓缓睁开眼睛,对着王锦点头致意。
“这…这就好了?”
看着缓缓好转的苏喜,戏痴愣了片刻。
随即想要扑上去查看情况,却被一拳头砸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