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大副先生，跟黑船有关的东西我说不出来。”理查德伸出手，手掌正中有个漆黑的烙印。
黑色骷髅头纹章，周围是几圈同样漆黑的咒文。
王锦回忆了一下。
杀死尤金时他有过印象，那家伙后颈位置也有个相同的烙印。
大概是某种限制。
王锦点头表示理解，可他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理查德。
“不老泉，灵界仆从，乐团，你自己，或者是…她，任何线索都可以。”
“这样他们下次找我麻烦时，我也不至于像只没头苍蝇。”
王锦伸手指了指身后的两道身影。
大贝利和路德维希。
王锦在比赛中的表现历历在目，他们暂时没冲上来，却也没离开。
两双眼睛依旧死死盯着理查德，显然不打算放弃。
“当然，我不会强迫别人做事。”王锦拍打着理查德的肩膀，言语说不出的诚恳。
“如果你不想说，我们可以先吃点东西，比如…蛋炒饭。”
理查德叹了口气，疲惫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笑，“狡猾的大副。”
——
五分钟后，王锦带理查德回到了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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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剧已经结束，包括莲在内的海盗们被担架抬走，由船医进行抢救。
胡小北带着克薇薇去后厨探讨起了厨艺，孔雀似乎被抓回了禁闭室。
餐厅空旷起来，只有角落里坐着百无聊赖的阿丽莎。
王锦用微波炉热了两袋速食粥，跟理查德并排坐着。
海浪把衣服打湿，这种时候喝点热的才不会感冒。
理查德脸上带着几分挣扎，终于下定决心喝了口粥，随即眼前一亮，“大副好手艺。”
“过奖了。”王锦笑笑。
他的粥可不是白喝的，理查德显然也清楚这一点。
半碗鳗鱼粥下肚，红裙男人擦擦胡子，组织着语言。
“让我想想该从哪说…”理查德抬起头，眸中带起几分回忆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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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叙述庞杂而漫长的故事时，我们通常从头开始。”阿丽莎凑了过来，抱着塔莉垭给她准备的零食罐子。
“从头开始吗…”理查德点点头，“那要从不老泉讲起，您听过它的传说吗？”
王锦摇摇头。
他确实从古德里安口中听到过不老泉，可他对这东西的理解也仅限于三个字。
酒鬼口中的故事一人一个样，王锦也懒得去特意打听。
不过理查德这个黑船水手现身说法…传说或许就不只是传说了。
“海盗们的传言中，不老泉一直占据着很高的地位。”理查德的声音有些沙哑。
“有人称它为幽海之血，有人称它为万灵药。”
“它能让将死之人诞生活力，让断肢者活蹦乱跳，让重病之人恢复健康。”
“当然。”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理查德顿了顿才接着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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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也和名字一样，能让人青春永驻。”
“怎么可能。”阿丽莎撇撇嘴。
“不，这是真的。”理查德面色严肃，“这里是幽海，所以没有什么‘不可能’。”
“典型的海盗思维。”阿丽莎小声嘀咕。
“哈…没错。”理查德点点头。
“海盗们一直对此深信不疑，为之疯狂。”
“他们出海不止为了财富和秘密，还有无穷无尽的生命。”
理查德深吸一口气，眸光变得深沉。
“我曾经也是其中一员。”
“进入幽海之前，我是个没什么名气的街头艺人，小提琴是我唯一的谋生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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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小提琴手…这是什么年代的东西了…现在流行的是吉他吧？”
“十九世纪中叶，”理查德平静地说着，“那个时候的贵族，偶尔会在酒馆边上听听小提琴。”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理查德你…”阿丽莎瞪大眼睛，不再说话。
“小提琴陪伴了我很久很久，那段浪迹街头的日子令人怀念。”理查德继续说着自己的故事，不老泉的故事。
“可惜好景不长，我的手指逐渐失去了知觉，走路经常摔倒，力气也在流失。”
“那时的人们将它称为魔鬼的诅咒，如今的人称它为…渐冻症。”
“哪怕现在，这种病依旧缺少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更何况是当年。”
理查德伸出手，灵活的手指在空中虚握，仿佛握住了琴弓和琴弦。
“手指失去知觉后，我自暴自弃了一段时间，终于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前踏进了幽海，认识了很多人。”理查德笑笑，“那时候的他还很年轻。”
王锦眯起眼睛。
十九世纪，将近三百年前。
黑船的副手，幽海之舵莱恩·哈克文，是在两百多年前登上的冰蟹港。
时间对得上。
那么理查德口中的“他”，大概是那占据“皇帝”宝座无数岁月的黑船船长。
“之后…我的病就好了，您应该猜得到原因。”理查德放下摆弄小提琴的双手，转头看向王锦。
“不老泉。”王锦点点头。
“是啊…不老泉，能够消除一切病症，让人长生不死的万灵药，它是真实存在的。”
阿丽莎没再反驳。
理查德还能站在这里，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然后呢？”她迫不及待地询问。
“天上不会掉馅饼的，您应该很清楚这一点。”理查德面色沉了下来。
“所谓的好运必须要出千才能获得，一切馈赠都已经在暗中标好了筹码。”
王锦叹了口气。
使用怪谈能力要付出代价，这是不可改变的定律。
“那就是我们如今的困境了，先生。”理查德深吸一口气。
“不完整的永生是最恐怖的诅咒，我已经为此失去了太多太多。”
“漫长的漂泊令人恐惧，可你们终究有上岸的那天，有可以停靠的港口。”
红裙男人趴在桌子上，似乎很是疲惫。
“我曾经也是有这么个港口的，她温柔，恬静，平凡却美好。”
“可惜，如今我的世界只剩下海了，漫无边际的，名为绝望的海洋。”
餐桌上安静下来。
阿丽莎喝着逐渐冰冷下去的粥，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锦沉默着看向理查德。
良久，他缓缓开口。
“所以你想找那条鱼。”
理查德愣了愣，被头发挡住的脸上露出笑容，“对。”
王锦点点头。
理查德花了很多年去编写幽海的鱼类图鉴，王锦一直不清楚为什么。
当然，如今他还是不清楚。
理查德是个很奇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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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没人知道他为什么穿着裙子一样，同样也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找鱼，要找什么鱼。
可王锦很确定，那条鱼跟理查德刚才说的话有关。
“重要的人先行离开，自己守着回忆…很不好受。”王锦声音很低。
理查德有些惊讶。
在他印象里，王锦从来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也不应该说出这种话。
可他还是点点头，嗯了一声。
“我会全力帮你的，找那条鱼。”王锦深吸一口气。
“多谢了，大副先生。”理查德笑笑。
他清楚，王锦把这件事的优先级往前提了很多。
“可惜能说的就这么多…否则我会用更多秘密回报您的。”理查德无奈地摊开手掌。
烙印正微微发红，灼烧着他的皮肤。
现在还是警告的程度，等真正说出不该说的，或许一切都晚了。
王锦点点头，表示理解。
知道不老泉确实存在，而且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就已经足够了。
想要知道更多，完全可以在红雾集会上旁听。
毕竟古德里安还掌握着一部分不老泉的秘密。
“真是…”阿丽莎摇着头站起身。
哪怕自身的故事同样悲惨，红发姑娘依旧不太喜欢沉重的话题。
她拍拍理查德的肩膀，尽可能驱散着对方身边的低气压。
“早知道就给你的船票打点折了。”
“现在退一部分钱或许也…来得及？”理查德小声提醒。
阿丽莎装作没听见，继续拍打着他的肩膀。
“我也会帮忙的，回头我把自己的笔记借给你，上面好歹也记录了不少鱼类…虽说大多是食材。”
话音刚落，阿丽莎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拍拍脑门，一脸惊喜。
“食材！厨娘应该见过很多鱼吧？我去找克薇薇问一下！”
阿丽莎一直是个行动派。
脑子里刚刚有了想法，她便抱着零食罐子，大踏步冲进了后厨。
速度之快甚至出乎了王锦的预料。
当王锦意识到阿丽莎的零食罐子里泡着什么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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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啦！
帘子被掀开，拿着胡小北赠送菜谱的克薇薇满脸欣喜。
嘭！
“啊呀！”
少女们撞了个满怀，哪怕是有八条腕足的克薇薇都没保持住平衡，向后摔倒。
“唔！”
阿丽莎身手矫健，她几乎是出自本能地伸手撑地，于是玻璃制成的零食罐子脱手飞出，
哗啦！
罐子摔得粉碎，醋香四溢。
克薇薇刚捂着脑袋表示自己没事，目光便死死定在了地板上。
那是腌制好的章鱼足。
来自幽海巨兽伽伽纳。
“弟…弟弟！？”克薇薇的声音有些发颤。
蓝环厨娘伸手捧起章鱼足，低声呼唤着，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胡小北从后厨走出，跟王锦对视一眼。
他们依旧心有灵犀，瞬间便读出了对方眼中的想法。
“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