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资源。”
“没有人指点。”
“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我那无用又廉价的自尊……那些高位者,那些大人物,他们不缺资源,不缺功法,不缺机会,他们喜欢那种践踏别人自尊的感觉!”
“所以。”
“我毫不犹豫地迎合他们,我给他们当狗,我在他们面前摇尾乞怜,终于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也有了一个进入大楚武院的机会!”
“入了武院之后。”
“我一无背景,二无势力,还是只能给人当狗,还是只能给人当牛做马……为此,我又丢下了我那廉价到不能再廉价的自尊,攀上了一个大人物,侥幸以追随者的身份入了玉擎宗!”
“玉擎宗的山门很大!”
“玉擎宗的山门很气派!”
“可山门下的台阶也有很多……一千三百八十五阶,我一遍遍地数,一遍遍地数……都忘了数了多少次了!”
“这台阶太高了!”
说到这里,他目光一转,又是看向了那一片阴影中,认真道:“我一步步地往上爬,倾尽全力地往上爬,我拿命往上爬,从外门到内门,从内门到执事,又从执事到长老……我爬了几百年,我无所不用其极,我两手沾满了血腥,我暗中害死的散修无辜之人,数不胜数!我费尽了一切手段,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
“可……”
“等我抬头看时,那台阶依旧遥遥无尽,我虽有心继续往上爬,可……怎么也爬不动了!”
“我的路,尽了!”
“宗主正值壮年,三位太上长老把持一切事务,五位峰主不是他们的弟子,就是他们的亲信,而我……明明心智手段实力皆要胜过他们,反被他们处处压一头!”
“无双!”
盯着那片阴影,他一字一顿道:“若是止步于此,那我这几百年的付出又算得上什么?换做你,你会甘心吗!!!”
看到这里。
顾寒又是皱起了眉头。
贾充的野心很大,贾充的性子很偏执,贾充的人品很次,可……贾充说的,也未必全是错。
一路走来。
他见到的宗门家族势力几乎可以说多如牛毛,可碍于身份血脉乃至亲疏远近的关系,大把大把的人才被埋没,大把大把的人才被打压……贾充的经历,只是个缩影而已。
当年。
杨易能从仙谕院一步步杀出来,最终入主天宫,成就少尊之位,绝对是一个跨越阶层的励志典型,只是遍数世间,又能有几个杨易?
更多的。
只是贾充这样的人罢了。
可……
“目的没错,手段错了。”
看着贾充,顾寒的眉头渐渐舒展,对他并无一丝一毫的同情。
“无双。”
“你可能不知道。”
“自你入门的那一刻起,我就很看好你,很欣赏你,我也相信,只要你想,以你的能力,随意迈出一步,就是我一生无法企及的距离,若是有可能,我是真的想好好培养你的!”
贾充的声音再次响起。
自责,祈求,遗憾,嫉妒……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也让他越发显得癫狂了。
“师父,你想要什么?”
洛无双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一如先前,平淡中带着漠然。
“我要你帮我!”
贾充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光亮,一字一顿道:“也只有你能帮我了!看在为师这些年照拂你的份上,你……帮帮为师,就一次,怎么样?”
“怎么帮?”
“你的秘密,给我!”
贾充神情一振,声音里带着不可名状的兴奋:“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每日里用来修行的时间,只有常人的十分之一不到,可你的修为偏偏一骑绝尘,压过了同辈所有人……甚至连慕容嫣都远不如你,你肯定有秘密,你肯定藏了什么,你……你是圣人转世,对不对?”
圣人?
听到这里,顾寒一愣。
他当然知道。
贾充口中的圣人,便是圣境,只是在如今的他看来,圣境的修为……基本可以等于没有,至于转世一说更是无稽之谈,不过是强行美化夺舍这种众人所不齿的行为罢了。
当然。
贾充虽然城府极深,可认知终究有限,自然不懂这些,毕竟在当年的东荒北境,圣境便能立圣地,传道统,横着走,不仅是贾充,更是所有人公认的绝巅强者!
“你来历不明!”
“你身份不详!”
贾充再次开口。
一步步朝那片阴影逼近。
“当年你入门之时,年纪虽幼,却能那般沉稳,那般超然,远胜同龄……不,远胜过玉擎宗的任何一个人,除了生而知之的圣人之外,还会是什么?”
“圣人降世!”
“必有无上天资!必有无上机缘!必有无上异宝……无双,反正你每日里只会摆动那些破石子,什么都不关心,也根本不想着修炼,这些机缘造化放在你身上,简直就是暴殄天物,简直就是天大的罪恶!”
“你既然不在乎。”
“不如给了为师,好不好!你给了我!我必能一飞冲天,便能打破我现在的困境,便能让太上长老和宗主俯首,便能让玉擎宗重回千年之前的繁荣,重回千年之前的高度……不!或许还可以再进一步,成为新的圣地也不是没可能!”
“无双!”
“你那么通透,应该能明白师父的意思吧?”
每说一句话。
他便要逼近一步,直至话音落下,已是来到了那片阴影的边缘!
可……
面对逼迫,洛无双似乎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任何反驳的兴趣,只是淡淡道:“所以,师父才会一次次地让我离开宗门?为的就是方便你动手?”
“无双,刚刚说了你通透,你怎么又犯了糊涂呢?”
贾充突然叹了口气。
“你莫非还不明白吗?”
“子弑父,徒弑师,自是天理难容,可师父杀徒弟,夺了徒弟的机缘造化,又何尝不是一件千夫所指的事……这种事怎么能在外人面前做呢?”
看着阴影。
他一字一顿道:“为师还想在东荒立足,还想要这张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