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和宣于渊都没想到,玉青时会这么快就赶到河边。
三双眼睛对视的瞬间,空气中弥漫的都是说不出的尴尬。
宣于渊站在齐腰深的河水里,浑身湿漉漉的头发上也都是水珠,外裳被解了下来兜着个不住乱动的东西,在水里手忙脚乱地用手摁住。
元宝人矮,也没敢往宣于渊那头水深的地方去,在浅一些的水里踩着水,露出对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站在岸边的玉青时。
他还没开口就先怯了胆子,哆哆嗦嗦地绷紧了小嘴,求救似的看向不远处的宣于渊。
宣于渊反手把用衣服兜住还在乱蹦的鱼一掌拍晕,顺着水蹬了一脚漂到元宝身边。
想也不想单手拎住元宝拧作一团的衣领,把人提着往水面上蹦了蹦,一本正经地看着面黑如锅底的玉青时,若无其事地说:“你看,我拎着他呢。”
“绝对没事儿。”
元宝仿佛是从这话中寻求到了什么鼓起勇气的胆量,被宣于渊拎着挂在半空,咽了咽口水小鸡啄米似的跟着点头,出声强调。
“对啊姐姐,于渊哥哥拎着我呢。”
“我没下水。”
这两人在水里不知泡了多久。
元宝被拎到了半空,身上也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
证据确凿当场抓获。
还能面不改色地信口胡说。
玉青时一时竟不知是该夸宣于渊的胆色充足,还是该怨短短几日这人就把元宝带得坏了性子。
这才几日,元宝就跟着他学了个张嘴胡说的本事!
玉青时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把怒火压下,铁青着脸说:“先上来。”
宣于渊心虚地蹬着水滑向岸边,拎着元宝的手也一直没敢撒开。
到了岸边,元宝推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
刚站稳就被玉青时警告似的点了点脑门。
“记吃不记打的小东西,去年的教训你忘了?”
去年夏日酷热,元宝跟着村里的小娃娃到河边玩耍。
结果不知怎么弄的,被秦大娘家的大宝伙同着几个娃娃在脚上拴了石头溺到水里,一度险些溺死。
玉青时此时回想起那时惊险,尚觉心有余悸。
可这小东西倒好,好了伤疤立马就忘了疼,全然没长记性。
元宝对去年的事儿已经记不清了,被玉青时这么一说也只是心虚地戳手指头。
他耷拉着脑袋小声说:“今天不一样的。”
“我是跟着于渊哥哥来的,他不会害我的。”
爬上岸的宣于渊闻声赶紧点头,正色道:“迟迟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元宝的。”
“别说是这水了,就算是水里的鱼,也绝对不能咬他一口。”
玉青时满肚子的火被这人的话气得冲上了头顶。
不等她开口,下一秒宣于渊就把用衣服兜住的鱼扔到了她的脚边,邀功似的眨了眨眼,笑眯眯地说:“再者说我俩这也是没了法子。”
“那打鱼的大叔今日没来,眼看着今晚上的炖鱼就没了着落,我实在搀得慌,正巧见着那鱼冲我挑衅,还打水抽我,这样的事儿哪儿能忍?”
“你瞧,就是它刚刚挑衅我和元宝来着,我俩把它逮住了,今晚上任凭你发落!”
他一脸正气盎然,指着地上早已没了动静的鱼就像是在说什么十恶不赦的罪犯。
元宝见玉青时没了话,赶紧跟着叭叭地说:“对啊对啊。”
“这大鱼实在厌人,刚刚还用鱼尾巴抽了我的脚。”
“咱们必须把它炖了,不然都不解气!”
眼前的一大一小唱和不休。
罪过全然都到了这无辜的鱼身上。
可怜鱼儿张不开嘴,也吐不出人声。
否则受此冤屈,说不定与这两人大战三百回合都不足解恨。
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是无效。
若是在此闹开了,说不定要让多少人看笑话。
玉青时记着人前不训孩子。
头疼不已地摁住了隐隐作痛的眉心,缓缓呼气说:“都先把衣裳穿好,擦一擦身上跟我回家。”
元宝如蒙大赦的跑去捡自己的篮子装鱼。
宣于渊悄悄瞟了眼玉青时黑中透青的脸色,心中悻悻。
他觉得,元宝可能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宣于渊捞起来的鱼足有成人一臂长,一掌宽。
鱼身也厚实得很。
比寻常能买到的都更大些。
元宝的小篮子小得可怜,还没这鱼的一半大。
塞了半天都塞不下去不说,原本被拍晕了的鱼也在元宝乱七八糟的一通胡塞中清醒了不少,抽打着巴掌似的大尾巴在地上扑腾了起来。
元宝慌慌张张地想去摁,在地上扑了个狗吃屎的同时,又如愿真的被抽了一尾巴。
鱼尾巴上脸,啪的一声脆响。
他又懵又惊地捂着脸瞪圆了眼,指着在地上不住翻滚的大鱼满眼震惊。
“它抽我嘴巴子!”
玉青时见状忍笑不言,拿上农具就说:“自己想办法。”
她说完就走。
元宝慌乱抬头看向正在拧衣裳水的宣于渊,可怜巴巴地说:“于渊哥哥……”
宣于渊刚拧了个半干的外裳还在手里捏着,见此只能停下往身上套衣裳的动作,认命的把外裳摊在地上。
“抱过来,用衣裳裹着带回去。”
衣裳是湿的,滴滴答答的落着水,水汽也足。
大鱼从干瘪的地方到了裹着水汽的衣裳里,精神头比起之前更好了些。
活跃得惊人。
宣于渊怕玉青时秋后算账,想让玉青时意识到这鱼来得艰难,一路忍着没直接把鱼拍死。
单手抱鱼单手杵拐,蹦得格外艰难。
好不容易进了家门,宣于渊如释重负,想撒手把鱼扔到地上。
可不等他松开手,就听到哗一声脆响。
他抱着鱼的手僵了僵,梗着脖子目视前方,似是不敢低头看手里的噩耗。
“元宝。”
“你帮我看看,这鱼是不是要蹦出来了?”
落后几步的元宝扔下手里的篮子冲上前来,看清在宣于渊手里已经露出大半个鱼身的大鱼,还有那敞亮得不行的衣裳破口,难掩惊色地捂住了自己的小嘴。
他闷闷道:“于渊哥哥,衣裳破了……”
准确的说,不是破了。
是这件历经沧桑的衣裳,终于逢中裂成了两半……
出门前好好的衣裳,这会儿变成了两块各不相干的破布。
宣于渊生无可恋地看着手里再也对不成原样的破布,心痛欲裂。
他沦落至此,就这么一身衣裳。
头先被元宝扯了只袖子,还被玉青时缝了朵花就罢了。
好歹勉强还能上身蔽体。
可如今碎成了这样,还怎么穿?
一只胳膊套一只袖子,中间就任由坦荡荡吗!
衣裳碎得惨烈,地上的鱼还在蹦得活跃。
宣于渊随手把破布一扔,忍无可忍地指着地上的罪魁祸首,咬牙道:“拿刀来把它给我剁了!”
“现在就给它剁了!”
“我要让这个凶手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