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对宣于渊的自鸣得意极为不爽,试图对他进行各方面的打压。
然而他人小,嘴皮子没宣于渊利索。
能说会说的话,也没眼前这个一点儿也不知道爱幼怎么写的大人多。
两人面红耳赤地争了半天,最终还是以元宝的惨败告终。
元宝哼哼唧唧的要跟宣于渊断交。
可这场单方面的断交也只持续到石坑里的泥团出炉。
宣于渊用平时装柴的破簸箕端着热乎乎的泥团,单手端着蹦进院子,冲着玉青时喊:“迟迟!”
“出来吃饭!”
东西还没做出来,他先吹了个神乎其技。
所以不光是元宝眼巴巴地看着。
就连玉青时落在泥团上的视线都带上了不自知的微妙期待。
她按宣于渊说的给他找了个小锤子。
宣于渊拿着锤子照着泥团比划了一下,对准泥团用力砸了上去。
最外头一层是糊上去的稀泥,被火温炙烤快一个时辰,稀泥里的水分烤干后形成了一层硬邦邦的外壳。
宣于渊一锤子把成了壳的泥敲碎,里头的东西也就露了出来。
缠在内里一层的干稻草吸收了稀泥和新鲜竹叶的水分,触手湿润。
因为被高温烘烤许久的缘故,还散发着一股稻草特有的香味。
宣于渊吹了吹被烫着的手指,拿起玉青时递过来的筷子把缠作一团的稻草扒开露出最里头一层的竹叶。
竹叶被烤过后由绿变黄,跟稻草的香味很好地融合到一起。
被竹叶包裹得很好的野鸡,也终于在褪去竹叶后露出了真面目。
鸡肉微微泛着金黄,却一点儿也不干柴,用筷子插下去还能看到隐隐冒出来的汁水。
鸡肉本身的肉香和竹叶稻草的清香混合在一起,分毫不冲突,两相交织甚至有一种特别的香味。
元宝震惊地哇了一声,捂着嘴不让口水滴答下来。
宣于渊小心翼翼地用筷子插着两肋把烤熟的野鸡放在大碗里,揪着自己的耳朵搓了搓手指,呼着气说:“开饭!”
三人围着桌子坐下,宣于渊率先开动一手拽了个鸡腿扯下来。
玉青时看着碗里多出来的鸡腿,好笑道:“给我做什么?”
宣于渊把另一个塞到元宝碗里,头也不抬地说:“鸡腿不好吃,所以给你了。”
元宝攥着鸡腿咬了一口,被口舌中袭来的奇异香味勾得停不下来,勉强咽下去才说:“你胡说。”
“鸡腿明明是最好吃的!”
宣于渊拿起筷子作势要敲他,看他成功闭嘴了才忿道:“吃饭嘴都闲不住。”
“赶紧吃!”
元宝有心想跟他争,可嘴里的鸡肉实在太香了,左右取舍了一番决定先吃饱了再说。
饭间无话,静谧非常。
等桌上的一只野鸡全都变成了鸡骨头,坐在桌边的几人的脸上也都是惬足。
玉青时打起精神收拾桌上的残局,元宝不甘示弱地蹦起来帮忙。
宣于渊杵着拐杖跟着玉青时溜达进了厨房,照她说的在盆里舀了些水准备洗碗,摊开了手脚漫不经心地说:“我听元宝说,过几日你要送他去村学?”
玉青时把脏了的碗放在盆里,嗯了一声说:“他到开蒙的时候了,不能再耽误。”
宣于渊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慢悠悠地说:“也是。”
“这小家伙性子虽顽劣,却是个聪慧一点就透的,不送去读书就这么在村里耽搁了挺可惜的。”
见玉青时不接话,他转过身对着她抬了抬下巴,笑道:“对了,镇上有没有什么能赚银子的去处?”
玉青时不明白他突然问这个做什么,皱眉道:“你想干什么?”
宣于渊摊长了手脚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说:“我总在你这里白吃白喝也不像样,万一来日被人知道了,有损我的男子气概。”
“干脆去找个能赚银子的营生,弄点儿铜板来付食宿钱。”
他极力说得自然,想装作真心如此的样子。
可玉青时却在瞬间领会到了他话中的未尽之意。
她默了一瞬直接说:“家里虽不富裕,可供元宝入村学的银子一时还是出得起的,用不着你杵着拐去找营生。”
“就算是想做什么,也得等到你腿上的伤好了再说。”
宣于渊没想到她这么敏锐,愣了一下忍不住失笑出声。
他以手捂脸,玩味道:“迟迟,你总是这么聪明做什么?”
“你总是把话说透,这样我会很没有面子的。”
玉青时被他古怪的腔调逗得可笑,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淡淡地说:“你在石山下救我一命,我供你吃喝等到伤愈,这本就是两不欠的买卖。”
宣于渊闻言瞳孔无声缩了缩,戏谑挑眉。
“只是为此?”
“不然你以为?”
玉青时甩了甩手上残留的水珠,淡声说:“等你伤好了自行离去,咱们就是两不相欠。”
“所以你不需有任何负担,这都是你当得的。”
白日里被假象营造出来的旖旎氛围转瞬消散,玉青时话中的清醒冷静也让宣于渊的心头缓缓轻颤。
他竭力忽略心头翻涌的不适,透过指缝对着玉青时眨了眨眼,嬉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两不相欠。”
玉青时含笑点头。
“不错,我说的。”
她转身背对着宣于渊把洗干净的碗筷放好,说:“你屋子里还湿着,今晚上跟元宝挤一挤,明天晒干了再说。”
“明天一早我去拿借的东西来,早些把屋顶补上,你收拾好了早些睡。”
宣于渊摊在小凳子上点头,笑道:“好,知道了。”
看着玉青时迈步走远,宣于渊眼底锋锐一闪即逝,唇边溢出点点讥诮。
“原来是两不相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