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攒动的人头实在是多,宣于渊抬头只能勉强看到别人或粗或细的腰,还有脏得各有各色的鞋。
他索性单手撑着摊主的用木板搭起来的台面站了起来想四处望。
元宝见他的脑袋突然就冒了出来,激动地挥手:“于渊哥哥!”
“我们在这里!”
宣于渊闻声转头,发现元宝是被玉青时抱在怀里的,面上当即就露出了一丝嫌弃。
“噫……”
“站起来都有半个迟迟高了,居然还有脸好意思要抱……”
见玉青时抱着元宝有要过来的趋势,他赶紧对着摊主做了个别说话的姿势,抓起自己的拐先声夺人的蹦出了人群。
“不是说好一会儿布庄见吗?你们怎么来了?”
他说着视线从元宝的身上滑过,捏了捏他的小鼻子没好气道:“出门的时候雄赳赳气昂昂的,这才多久你就耍赖要抱了?”
“秦元宝,你……”
“你帮我抱一会儿吧,或是背也行。”
元宝看着肉不多,可却是个实心的。
抱着实打实的压手。
玉青时强撑了这么一会儿,见着宣于渊后当真是不太抱得动了。
宣于渊被她的话惊得愣了愣,可手还是比脑子的反应快,直接就去揪元宝乱糟糟的后衣领。
见他要提,玉青时连忙说:“他的脚扭了,你动作轻些。”
“脚扭了?”
被提到半空的元宝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眼含热泪地看着宣于渊,瘪嘴小声说:“有个坏人推我,把我推摔倒了。”
“我不是故意要耍赖让姐姐抱的。”
“被人推的?”
宣于渊反手一扔,把元宝在空中甩了个半圈。
在他的惊呼和玉青时不赞同的目光中把他扔到了自己背上,皱眉说:“我杵着拐不好抱,你自己在背上趴着?”
元宝还沉浸在刚刚被甩飞起来的刺激中无法自拔,伸出黑乎乎的小爪子紧紧抱住他的脖子不敢撒手,难掩紧张地向下看了看呦了一声,小声嘀咕:“好高啊……”
宣于渊被他的话逗得乐了下,一手杵拐,一手反过去不是很熟练地托住元宝的屁股,手欠地捏了捏听到元宝咯吱咯吱乐出声了才说:“怎么回事儿?”
“出什么事儿了?”
虽是早就在这人面前暴露了自己不是什么好人的事实,可玉青时还是下意识地不想提之前的事儿。
她不太自然地抿了抿唇,淡声说:“遇上点儿小岔子,出了点儿意外。”
“你的事儿弄好了吗?”
“要是弄好了,随我一起送元宝去医馆看看脚?”
玉青时说的话,宣于渊向来就没有想说不的。
他回头对着抬头张望的摊主大爷摆了摆手,笑嘻嘻地说:“多谢指点。”
“咱们回见!”
老大爷见状摸着胡子笑了起来,摆手说:“赶紧走赶紧走。”
“我可不想再见你了。”
玉青时顺着他看的方向看了一眼,看清摊主是卖什么的,眉梢意外轻扬。
风筝摊子?
这人刚才坐在那儿跟个卖风筝的聊什么呢?
宣于渊没注意到玉青时的眼神变化,叮嘱元宝抱紧了就说:“医馆在哪儿?”
把怀里的元宝寄放在了宣于渊的背上,玉青时走起来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她一路问询着路人医馆的方向,走在前头带路。
等回头时才发现,宣于渊背着元宝竟不知什么时候就落后了自己好远,一大一小两张脸看起来都分外严肃,也不知道是在嘀咕什么。
她站在医馆前无声叹气,说:“咱们还得赶着时间回去呢,别磨蹭太久了。”
宣于渊慌忙哎了一声背着元宝几大步蹦着进了医馆的大门,把玉青时都甩到了脑后。
玉青时抓紧了肩上的背篓带子跟了进去。
元宝只是在不设防的情况下被人推倒,用力不当导致脚踝上的骨头错了位。
大夫叨叨叨地说了一堆难理解的话,往手里倒了一些药油开始慢慢地揉手。
宣于渊见状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圈住了元宝的手脚,神秘兮兮地说:“你知道我刚才发现了什么吗?”
元宝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好奇地转头盯着他,紧张道:“什么?”
“我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我……”
“啊!”
“哈哈哈!”
元宝猝不及防之下被大夫把错位的骨头扭了回来,一瞬间的疼痛让他骤然白了脸,惊慌失措地看着自己颤抖的脚不敢说话。
宣于渊笑得肩膀都在不停耸动,在他惊恐的注视中用手捏着他的脚晃了晃,嫌弃十足地推着他的小屁股把人往地上赶。
“没事儿了就赶紧下去。”
“你以为你很轻啊?”
元宝还不太敢相信已经没事儿了,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在地上试了试,确定不疼后惊喜出声:“好了!”
大夫是个慈眉善目的老爷子,见他这样好笑不已,笑道:“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儿。”
“只是还是不可大意,回去得记着接着抹几日的药油,还有就是最近几日别走太多的路,还是要休息。”
玉青时放下心头坠着的石头面色缓和了不少,真心实意地对着大夫致谢。
见大夫把元宝用的药油装好拿了出来,她又突然想起个事儿,拿出一张单子说:“大夫,劳请您帮忙看看这个方子能不能用?”
这方子是秦家三婶给的,说是对断骨的伤疗效极好。
可不知来路说不清用效的方子,玉青时轻易也不敢给宣于渊用,只好先请大夫看看。
大夫接过方子皱眉看了半晌,又看了看宣于渊,说:“这是准备给他用的?”
“不错。”
“他的腿伤了多久了?伤势如何?”
问完不等玉青时答话,他又说:“罢了,我自己看看。”
“小伙子,把你腿上的伤露出来给我瞧瞧?”
宣于渊歪在椅子上正在愣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大夫连着叫了几声都没反应。
最后被玉青时踢了一下脚尖才恍惚回魂。
元宝在一边自以为小声地说:“让你把腿上的伤露出来。”
宣于渊后知后觉地哎了一声,面上泛起几分尴尬弯腰去挽裤脚。
他这伤势初受时极为严重,血肉被划拉出了一大个口子,骨头也断了。
当时的大夫还说,若不好生养着,定会留下后遗症。
玉青时此时回想起那日场景仍觉惊心,呼吸也不由自主地轻了几分。
可今日的大夫仔细看过,却意外道:“你这断骨恢复得极好,像是养了小半年的。”
“从受伤至今不到一月,你说的是真的?”
宣于渊不太自然地捞着裤脚放下去,嘿嘿笑着说:“这种事儿我怎会撒谎?”
“可能我身子骨壮实抗造,这才好得稍微快些?”
大夫大约从未见过这种的,纳罕了片刻把手里的方子递给玉青时,说:“这方子多是些养骨续骨的药材,按理说喝了是有益的,可他却用不上。”
“都恢复到这种程度了,再有一月说不定就能大好,不必再多费心养着。”
玉青时也没听说过谁断骨后两个月就能大好,迟疑了一下不确定地问:“那他这伤好了,往后会不会留下什么症候?”
“不会不会。”
“依他目前的恢复情况来看,最迟过上两月,他就跟没受伤时的一样了,绝对没问题。”
听到大夫这句笃定的话,玉青时心里的不安总算是尽数缓缓而散。
不管怎么说,这人的腿是为救她伤重至此,若是真的留下什么后遗症,那……
能大好就是最好的。
玉青时把该结的药钱给了,再三谢过大夫拿着药油背上背篓出了门。
宣于渊抢先一步拉着元宝到了门前,歪着脑袋说了半晌话,在玉青时出来的瞬间忍不住道:“迟迟,刚才我们分开的时候,当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