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宣于渊近乎崩溃的怒吼中,元宝终于心满意足地撒开了手。
他利索地拍拍屁股上的灰尘站起来,眼泪都等不到干,转头就两眼放光地看着玉青时,期待道:“姐姐?”
玉青时早被他上演的这一幕震得忘了反应,被他连着叫了几声才恍然回神。
她极力无视宣于渊暗含谴责的目光,咳嗽了一声尴尬道:“我不是这么教你道歉的,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她的本意是想让元宝为自己的失约道歉。
并不是想让元宝去抱着宣于渊撒泼。
可元宝好像领会错了意思……
元宝没注意到空气中流淌的微妙,吸了吸鼻子大咧咧地说:“王富贵教我的。”
“他说犯了错这么求,就不会挨手板了。”
似是怕玉青时不信,他还一本正经地强调,补充说:“他说他在家里都是这么做的,从来没有挨过打。”
玉青时……
大意了。
果然早点送这孩子去村学就是对的。
被元宝这么嗷嗷一喊,玉青时也顾不上再想之前的事儿了。
她头疼地摁了摁眉心,说:“风筝是你于渊哥哥做的。”
“你要是想要,就去跟他说,看他是否同意。”
她说完顿了下,看着还在冲着元宝瞪眼运气的宣于渊,忍笑说:“洗手吃饭。”
元宝眼珠子粘在风筝上不肯挪眼,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宣于渊去洗手。
洗手的时候,两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不知说了什么。
等洗完手,就又开始说笑。
若不是亲眼看到了不久前的混乱,玉青时几乎没法想象这俩刚才还在互相龇牙。
她把炖好的排骨舀到大碗里装好,端上桌后又用小碗单独舀了两碗汤摆在了桌上。
等宣于渊和元宝坐下,她又转身去厨房端了个不大的小碗出来。
这小碗跟平常用的碗都不大一样,上头还盖着一个尺寸正好的圆盖,隔着圆盖隐隐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元宝咬着一块骨头好奇探头,说:“这是什么?”
玉青时伸手把他的脑袋摁了回去,示意他坐好才对着宣于渊说:“之前你们挖的春笋剩了些,我加上骨头隔水炖了点儿汤,你尝尝吧。”
宣于渊没想到这是给自己的,再一看玉青时和元宝的面前都没有,眉梢无声地扬了起来。
他抬手掀开碗上的盖子。
盖子掀开的瞬间,上方冒起缭绕的白气,一股熟悉的香味也在缓缓扑鼻。
隔水炖汤讲究极多,过程也繁琐。
不能加太多调料,否则会失了原有的香气,一次性加进去的水也不能太多,否则汤头就不浓郁。
宣于渊曾随口问过一句,得知这小小的一碗汤,竟是要守着火加上数十次水,中途还要不停地打去熬出来的油花,最后只剩下浓郁的汤底,才能不带一丝油气。
可他没想到,自己在此竟也能有机会尝到这样的滋味。
宣于渊愣神的功夫,元宝又快速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却是嫌弃。
“这骨头都是光的,也没有肉,我……”
宣于渊抬头阴恻恻地看他。
“你的风筝还想不想要了?”
听到风筝元宝瞬间识趣地闭上了嘴,可想想还是忍不住往宣于渊的碗里夹了一块满是肉的骨头。
他咬着嘴里的肉,含糊不清地说:“于渊哥哥你别光啃没肉的骨头,肉分你吃!”
这小东西满脑子惦记的都是肉,丝毫没意识到宣于渊眼前的这碗清汤是来自玉青时的优待。
宣于渊心里还记着自己下午动的肝火,有心想绷着脸装会儿高深莫测。
可闻着鼻尖的萦绕香气,嘴角眼弯都在失控地上扬。
他双手捧着汤碗抿了一小口,只觉身心舒畅的同时,隔着碗口冒出的白雾看向玉青时,笑眯眯地说:“这是迟迟姑娘给我的赔礼?”
玉青时闻言面色不太自然,捏着筷子的手指也紧了紧。
她侧头避开了宣于渊似会灼人的目光,轻声说:“抱歉。”
“我以后不会多嘴了。”
宣于渊之前借机闹上一场,只是不想让玉青时看出端倪。
却不曾想能有这样的优待。
他努力摁住失控的嘴角低头喝汤。
完全没听懂他俩在说什么的元宝看到宣于渊捧着碗清汤喝得来劲儿,很是心疼的又往他的碗里夹了一块肉。
“于渊哥哥,你别光喝汤,吃点儿肉吧啊……”
吃过饭,元宝欢呼着去摆弄自己的大风筝。
玉青时收拾着碗筷去洗涮。
宣于渊依旧是懒洋洋的倚在边上帮忙摆碗。
等灶台上都收拾好了,玉青时上前强制把元宝的风筝收了起来,拉着他的小手说:“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去村学,快进屋睡觉。”
元宝不太舍得自己的大风筝,迟疑了一下遗憾叹气,念念地摸了摸风筝的边缘,小声说:“大老虎等我回来,我回来就……”
“元宝。”
“哎,我来了!”
元宝一溜烟地跑进了屋,玉青时正琢磨风筝放在哪儿时,歪在石磨上数星星的宣于渊歪着脑袋说:“放我那儿吧。”
“等他从村学回来了就给他。”
侧屋地方虽不大,可宣于渊的东西少,多这么个风筝也放得下。
玉青时没说什么走过去把风筝递给他。
宣于渊伸手捏住风筝的一角,笑道:“明日我无事,跟你们一起去?”
他去不去其实都可以。
换作之前玉青时肯定说不行,可此时对上这人满眼蕴笑的双眼,回绝的话到了嘴巴愣是没能发出声。
她抿唇一笑,微叹道:“行。”
“那明日你早些起来,不好让村长等着。”
“好。”
“早些休息?”
“好的。”
目送着玉青时转身进屋,宣于渊玩味十足地吹了个口哨,从石磨上翻下来捏着风筝也进了屋。
他靠在床上把玩着手里的玉佩,正想这东西到底会是什么来路时,窗外轻轻地响起了几声鸟叫。
他目光微凛,起身往院子里看了一眼,掀起小窗无声无息地跃了出去。
在后院的竹林深处,有个黑影见着宣于渊单膝跪了下去,低声说:“主子爷,您之前让打听的事儿有眉目了。”
“怎么说?”
黑影不是很明显地顿了顿,声调比之前更轻了些。
宣于渊闻言指尖骤然一紧,难以置信地说:“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