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青时似乎受惊不小,到家后连着躺了几日不起。
她在家歇着的时候,关于秦大娘害人不成最后害了自己的传闻也踩着夏至的风传了很远。
生死不知的秦大娘被官府的人带走至今毫无消息。
秦大没跟着去,不清楚当时的情况,对于村里的说法一开始还颇有微词,甚至还找秦老太吵吵了一场。
可次日等到官府的人上了门,家里被衙役翻了个底朝天后他总算是信了村民的说辞,浑身上下所有竖着的毛都塌了下去,生怕自己会受到秦大娘的影响,把门一关就夹着尾巴藏了起来。
没隔着几日,县衙门中就来了传话的人。
衙门开审,得有个秦家村的人在旁听着,也好防止以后有人会胡乱言语。
理应是叫秦大去,可秦大这会儿实在是被吓得破了胆子,一点儿也不敢伸手去碰秦大娘这块沾了灰的豆腐,唯恐自己会受牵连,不管怎么说,咬死了牙就是不去。
县衙门的人拿这么个人形无赖没法子,只能是转而去寻秦家村德高望重的人前往。
村长不欲在外人面前暴露村中丑事,索性带上几个秦家族老自己亲自走了一趟。
县衙里,关于秦大娘的罪证已是俱全。
把人叫到,其实也就是为了求个让众人心服口服。
等人都到齐了,县太爷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厉声说:“把犯人秦氏带上来!”
被麻绳捆成了五花肉还散发着异样臭味的秦大娘,被两个身材孔武的衙役扭着臂膀扔到堂前。
这也是事发后,秦家村的人头一次见她。
不久前还让人感慨说恶人转性的秦大娘在破庙中被绑了三日,又被扭送衙门大牢关了几日,接连发生的事情在她的身上留下难以抹去的痕迹。
衣裳脏污遍布各处,头发也乱糟糟地打着绺,满身上下但凡是能看得到的地方,都脏得不堪入目。
她的神色也让人心中生出点点惊疑。
见了县官不害怕不磕头,反而是咧着嘴嘿嘿地笑,笑的时候口水还顺着嘴角不住地往下淌,被衙役强摁着跪下,趴在地上就开始舔脚下的青石地板。
动作癫狂神色疯魔,俨然是彻底失了神志。
县太爷被她这副人鬼不堪的样子恶心得直想吐,拧着眉说:“犯人秦氏,企图谋害他人,阴谋不成自食恶果,证据确凿,按律当打三十大板,收押三月。”
“秦家村人可有异议?”
秦家村来的人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回大人的话,没有。”
“没有就好。”
县太爷抓起令箭筒里的筹子扔到地上,冷声说:“拉下去行刑!”
板子落在皮肉上的动静接连响起,被摁在板子下的人却扯着嗓子以一种让人瘆得头皮发麻的腔调哈哈大笑。
衙门外守着围观的百姓被这场景惊得浑身发冷,等板子打完不等多留就各自散去。
秦大娘被打得半死不活地拖入了监牢,不管她是真疯还是假疯,接下来的三个月,大牢才是她唯一的归处。
县太爷甩袖而去,师爷赶紧站出来拖长了嗓子说:“退堂!”
围聚在县衙的人四处散了,县太爷一改之前不耐的模样,换了身得体的衣裳,急匆匆地朝着内堂走。
跟在他身后的师爷不解的小声说:“大人,那人虽是打着定北侯府的名头来的,可实际上不任官职,只是侯府二房夫人的兄长。”
“这样一个裙带攀扯上去的贵人,您何必待他如此客气?”
县太爷听了赶紧摆手示意他不可多言,放慢了脚步低低地说:“你只知那人是侯府二房夫人的兄长,却不知定北侯府二房在汴京的威势。”
“这样一个人,不管是靠什么攀扯上去的身份,都不是咱们这地方能容得下的大佛。”
他说完摇摇头示意师爷不可再说,自己带着笑转入内堂。
内堂之中,左侧的尊位上坐着个看起来极为儒雅的中年男子。
男子见他进来连忙起身行礼:“徐伟见过大人。”
县太爷侧身避开他的礼,赶紧双手托住他的手腕,笑着说:“徐先生多礼了。”
“您是侯府来的贵客,我一个乡野之地的县官,如何能担得起您的礼数?”
自称徐伟的男子轻声一晒,摇头说:“大人客气了。”
“我只是个乡野浪人,跟侯府确实是攀扯不上什么干系,您过奖了。”
他话说得客气,可神色瞧着却没有口气那么自谦。
眉眼间翻涌的全是说不出的桀骜。
县太爷见惯了这样的人物,微怔之下也没露痕迹,等他坐下后才说:“此地距汴京千里之遥,来去皆有不便。”
“徐先生特意来此,相想必是有要事?”
“不知我是否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县太爷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徐伟叹了口气无奈道:“说来惭愧,此番的确是有事儿想拜托大人相助。”
还没说到是什么事儿,他先拿出一个不大的小盒子摆在小桌上朝着县太爷的方向推了过去,轻笑道:“只要这事儿办好了,大人往后的前程自有定北侯府做仰仗,别说是想调任升迁,就是想去领略一番汴京皇城的气派景象,那也不是难事儿。”
县太爷出身卑微,熬干了全族老小骨子里的油才好不容易成了寒门贵子,得以在此当个芝麻大小的县官。
他没遇上过什么天大的机遇,也不曾张嘴接到过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听到徐伟这话的瞬间,第一反应不是欢喜,而是说不出的不安。
好像眼前的馅饼张嘴咬上一口,就能把满嘴上下的牙全都崩碎。
他忍着心中惴惴露出个笑,没去看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反而是不确定地说:“先生想要我帮什么忙?”
徐伟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从怀中拿出一幅画像摊在桌上,屈起手指在画像上敲了敲,沉沉道:“我有个多年不遇的故人,据说辗转到了大人的辖地之内,只是不知具体在何处。”
“这是那人的画像,大人可愿帮我找找?”
县太爷眯着眼看了看画像上的女子,意识到这人是谁时,顿时好一阵心惊肉跳,连头皮都在瞬间生麻,但凡身后长根尾巴,大约尾巴上的毛都在这一刻炸成了鸡毛掸子。
怎么又是这个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