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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4章 她只求一人心安
    皇上会突然出现是玉青时没想到的。

    不过对于皇上说出的话,她却不怎么觉得意外。

    毕竟如果换作她是长辈,她也不会喜欢自己这样的儿媳人选,不过……

    旁人是否满意又怎样呢?

    她走出去的每一步路都没打算回头,不管是交出去的心,还是自己作出来的命,她都愿意一一受着,甘之如饴。

    若可成一世夫妻,她可不惜一切代价护心上人的安宁。

    若是不可成,一世无名分也不必在意。

    反正,活着的每一日她都会尽力为宣于渊打算。

    来去都可行。

    故而她不在意柳嬷嬷瞬间惊恐的目光,也不在意皇上眼中越发浓厚的压迫,只是低着头说:“陛下心之所向,臣女不敢妄言,可殿下心中所想,臣女也不敢辜负分毫。”

    “你是说,你不在乎朕是否满意?”

    “陛下的满意与否自然是最重要的。”

    “朕要是说,不会同意你与渊儿的婚事呢?”

    “陛下,您……”

    “放肆!”

    皇上意味不明地看了柳嬷嬷一眼,冷声说:“朕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多嘴了?”

    柳嬷嬷被呵斥得不敢言声,再看向玉青时的时候,眼中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慌乱。

    可玉青时的神色却是分毫未变。

    她只是说:“那便不成吧。”

    “你说什么?”

    见玉青时答应得如此爽快,皇上想起宣于渊在自己面前对她的百般维护心中隐隐跃出一股挑剔的不满,眯着眼说:“看你这副神态,你似乎并不怎么在意渊儿的心意。”

    “不过说来也是,你是定北侯膝下嫡长女,纵然是身子弱了些,可有你爹给你做仰仗,想寻一个如意郎君也并非难事,只是你如此作态,倒是让朕不由得为渊儿觉得不值。”

    “那一株紫参,或许他当真是白为你求了。”

    定北侯为爱女求紫参的事迹传遍汴京上下,无数人为定北侯的爱女之心感慨万分。

    可除了皇上和宣于渊本人,谁也不知道这其中还有宣于渊的影子。

    要不是宣于渊执意相求,哪怕是定北侯在御书房外跪碎了一双膝盖,他或许都不会得以如愿。

    玉青时听到紫参二字眸光不动声色地闪了闪,微怔一瞬从唇边溢出的是无可奈何的苦笑。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轻轻地说:“都说儿女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女的父亲再是能干,臣女也脱不开这约定俗成的规矩。”

    “只是陛下所言在理,臣女也的确是不敢辜负殿下的心意,故而若不可许嫁,自然也不会再另嫁旁人。”

    皇上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呵了一声,要笑不笑地说:“照你这么说,朕如果不同意,你岂不是终身不嫁了?”

    玉青时无可奈何地笑了下,慢慢地挺直了脊背叩首伏地,慢条斯理地说:“陛下不必觉得是臣女蓄意如此或是为了旁的缘故,臣女心中也确无他想。”

    “世间缘法自有天定,不可强求不可妄念,倘若无缘如愿,那便是青灯古佛也当属应该。”

    只是哪怕是长跪在佛前不起,在活着的每一日,她都不会放下手中的刀。

    只要有人敢伤她的家人,敢损宣于渊分毫,她就不会让刀上的血有干了的那一日。

    到了九幽地域,到了神佛座下,该是她的罪她都一力担着。

    她不怕受天谴,不怕受磋磨。

    她只求一人心安。

    在皇上积累了多年的威压面前,玉青时的存在感真的不强。

    可就是这么一个以首触地声音轻柔的小姑娘,说出的话却有一种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力度。

    她不像是在跟皇上陈诉自己的心意,也不像是想借此强求什么。

    可说出口的字字句句,却都带着无声的分量。

    以及让人侧目讶然的决心。

    就那么一瞬间,皇上简直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定北侯的影子。

    皇上沉默良久没说话,脑中唯一清晰的一个念头就是:不愧是定北侯的女儿。

    看似柔顺,可一身的傲骨却是怎么也压不碎的。

    相对沉默的时间太久。

    皇上眼中阴暗沉浮风雨欲来的气息压得柳嬷嬷的额角都浸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可玉青时的瘦弱的身形依旧无半点动摇。

    殿中的烛影晃动了不知多少次后,皇上终于缓缓地开了口。

    他说:“你如此大胆,就不怕朕责怪于你?”

    “玉青时,你身为闺中之女,与外男私有来往的事儿也是天大的过错,别说你只是定北侯的女儿,就算你亲爹在此,他也为你说不出半句分辨之言。”

    “你就真的不怕?”

    玉青时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声一笑后轻轻叹了一声,摇头说:“陛下是天子之威,臣女怎会不怕?”

    “只不过……”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缘不可何处定接踵而来,臣女在乡间时偶与三殿下相识,无心之下因缘际会至此,臣女也着实是不知该如何了。”

    往前非是本意。

    退缩又无处可退。

    她是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可事到如今,早已不是可轻言放弃的时候了。

    面对或许什么都知道的皇上,与其费心辩解无用之话,不如敞敞亮亮地摊开了直说。

    反正到了眼下这个地步,很多事情其实已经不能说是随心了。

    皇上看似字字施压,可实际上玉青时说的每一个字他都知道。

    他知道玉青时是怎么把命悬一线的宣于渊从河里捞起来的,知道宣于渊是如何赖在那个不大的农家小院中不走的。

    他甚至还知道,宣于渊这厮是这么冒着被定北侯打断腿的风险去闯人家姑娘的闺房的。

    面对过分坦诚懒得隐瞒的玉青时,他甚至找不到可发作的由头。

    毕竟要是真的论起对错来,玉青时从头至尾可没主动做过什么,这都是宣于渊一手造下的孽……

    皇上心情复杂的沉默良久,过了好一会儿才看着玉青时身上的宫装,看似随意地说:“你回京的时间不长,大约还不知道京中的流言,话说回来,你可知道三皇子为何至今仍未入朝?”

    听出皇上话中的意有所指,表情始终没什么起伏的玉青时眉心出现了个不明显的褶皱,出口的话依旧很平稳。

    “陛下的安排自有深意,臣女……”

    “不。”

    “不是什么深意,只是有很多人一直在说,渊儿是个疯子。”

    皇上脱口说出疯字时眼底无声滑过一道锐利的冷光,语调却依旧带着不紧不慢的平缓。

    他说:“这汴京上下的人都说朕的三皇儿是个性情不定随时可能会发疯的疯子,不可入朝不堪大用,甚至都没人愿意把自己家的女儿嫁给他为皇子妃,这样一个处处受忌惮的人,你就不怕来日他会发疯要了你的性命?”

    全程低头的玉青时反复听到疯子二字眼中接连变色,到最后忍不住微微抬头,看着面色阴沉的皇上,一字一顿地说:“陛下,他不是。”

    皇上不依不饶地说:“所有人都说他是,他也的确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疯过。”

    “世人之言有什么可要紧的?”

    玉青时的素白的指尖无声嵌入掌心,不闪不躲地迎着皇上审视的目光,轻又决然地说:“不瞒陛下直言,臣女在乡间时也时常被人讽刺为疯,可臣女不也没疯吗?”

    “一口之言就想定谁人为疯,这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他不疯。”

    “也不会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