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er_ip"><b></b> 道院。
入夜后,这片广袤的建筑群,仍旧明亮如昼,鳞次栉比的楼阁建筑,被划分成几片区域,环绕于一座大湖边缘。
建筑群中,散布青木,亭台小榭,错落有致。
此刻,某条走廊中,一道穿着白色道袍,胸口绣着太极八卦图的青年,正背负双手,踱步而行。
在其身后,跟着一个青衣道童。
“小师弟,你既通过考核,从外门,晋升这内门,自此以后,便是真正的道门亲传……身份地位,不同以往。
师兄我,身为首席弟子,理当给你讲一讲,咱们内门的规矩。”青年缓缓说道。
身后,青衣道童用力“恩”了声,清秀的小脸仰起,认真道
“大师兄请教诲。”
“恩,”青年满意地点头,清了清嗓子,说道
“我道院,乃天下道门总坛,为一等一的修行圣地,外门弟子虽多,分散于各院做活,然则,却不得真传,唯有入内门,方可拜诸位长老为师,习得大道……
故而嘛,选哪位师父,便是一等一的要紧事。”
“我道院诸位长老,性格各异,擅长领域,亦有不同,其实,并无一定之规,但总归,是有区别的。”
“请师兄教我!”道童眼含渴求。
青年摇头叹息道
“小师弟,你着相了,师兄教你的第一课,便是,莫要背后议论师长,你可是在想,要选那强大的,宠爱弟子的,避开那实力平庸,性子怪异的?”
“师兄……我……”小师弟惭愧低下头。
青年停下脚步,转身,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露出温暖如春天的笑容
“师弟不必羞愧,此乃人之常理,师兄会帮你的。只是,你可要记得这个人情,日后,若有了出息,超过我,莫要忘了师兄才好。”
小师弟感动坏了,热泪盈眶
“大师兄……我怎会超过你。”
青年摆手,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深沉
“小师弟,你还太年轻,等坐到师兄我这个位置,便知这大千世界,强人辈出,每个时代,都有那得天道眷顾的所谓‘天选之人’崛起。
一个不慎,若是得罪了,便如那书中反派一般,死无葬身之地……”
小师弟认真道
“大师兄乃首席弟子,必是那天选之人。”
青年摇头,负手
“曾经……我也这般妄想过,直到,某次有幸,聆听首座教诲,我曾问过他老人家。”
“首座怎么说?”
“首座问我睡没睡醒。”
“……”
气氛沉默了下。
小师弟正要出言安慰,忽热,便听前方楼上,传来肆无忌惮的笑声
“哈哈哈……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然后,一个硕大的酒坛破风袭来,摔在地上,炸成一片,酒香四溢。
“咦,东方小流云?给师叔送酒来,快去。”
高楼上,穿着简陋道袍,身材下作的鱼璇机坐在平台边缘,赤足双腿悬在空中,疯笑道。
“汪汪!”阿柴从草丛跃出,大口舔舐酒液。
东方流云沉默了下,低声说“小师弟,像是鱼长老这般,便不要选了。”
“知道了,大师兄。”
……
……
小院,房间内。
“这是……符箓,神将图?”
灯火下,齐平望着桌上没有痕迹的白纸,脑子里满是卧槽……
道门符箓,他是了解过的,简单来说,就是用某种手段,将特定的法术封存在纸张上,并真元点燃,便可释放出来。
当初,在河宴,余庆用符箓,激发了元气囚笼,捆住了不老林的敌人。
后来,在东苑,周方也曾给他符箓,借此打开“灵视”。
齐平向裴少卿询问过,符箓乃是道门几大主流手段之一。
换言之,是一门很专业的学问,诸多符箓中,尤其还有一种,较为特殊,乃是“神将图”。
即,用图画的方式,记录术法。
“我这个,是不是神将图?可是为什么……不应该是很复杂的工序吗?用一张普通白纸就画出了?”
齐平不理解。
“等等,如果说,这与白天那道攻击有关……大胆假设,神符笔难道,是将神将的攻击,‘记录’了下来?然后画成术法?”
齐平被这个猜测惊到了,但越想,越可能。
这可以解释,为何神符笔刺激到了神将。
另外,他没忘记一点,书院乃是道门分支,“神符”一道,便是由道门符箓一派衍化而来。
第一代院长,用书写文字,替代勾勒符箓的过程,那么,作为天阶法器的神符笔,拥有记录术法的能力,似乎……
也说得通?
“你还有这本事?”齐平惊讶问。
神符笔用力“点头”,然后昂起笔杆,很骄傲的样子。
“那你之前不说!”齐平抨击。
神符笔就很委屈,它说不出来。
齐平压下兴奋,陷入思考
“这是个重要发现,但具体还要摸索,首先是这神将图,等我真元恢复,能否画完整,又是否,真能使用,还要测试。
其二,是一次性的,还是永久,也还未知,还有最重要的,记录机制是什么,看过就能记录?还是必须被打才能记录?
前一种,具体如何激发?有何条件限制?后一种就很蛋疼了……”
“或者,是与法术的等级、类型有关,恩,有待摸索,我需要一套科学的测试方法。”
齐平分析完毕,看向神符笔的眼神都变了。
心想,这才是“天阶法器”应有的牌面啊,他之前就纳闷过,觉得,这破笔展露的能力,与其位格不匹配。
除了勾勒神符,相比于青玉法笔,更高效,威力更大一点,以及……可以替自己抄书……好像就没别的了。
眼下一想,这“抄录”脑海中信息的能力,岂非,正是拿来“复刻”、“记录”别人的术法的?
一下就豁然开朗了。
“这笔真好!”
……
细雨滴答了一整夜,到第二天黎明,终于停了。
因为心里揣着案子,齐平没睡好。
早早就醒了,索性翻身下床,寻思去衙门解决早饭问题,骑马朝内城走。
抵达衙门院落时,天方大亮,齐平自忖是来的早的,还没到应卯时间,想着没人,结果,发现议事堂的门虚掩着。
“有人来了?谁这么卷。”齐平怒了,他最恨卷王了。
缓缓推门,房间里,巨大的“会议桌”上,堆着案件卷宗,一把把椅子,在桌旁绕一圈,只有一个身影。
坐在椅子上,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伸展着,上半身,趴在桌上,呼呼睡着……长长的马尾辫,垂下来。
一盏蜡烛,安静燃烧。
身后墙角处,巨大的黑色斩刀反射着蜡烛的金色弧光。
“洪娇娇?”齐平怔了下,眼神古怪,蹑手蹑脚走过去,抻着脖子看,就看到刀妹正睡得舒坦。
双臂环绕的小空间里,枕着卷宗,睡得香甜,嘴角还淌出来一丝晶莹的液体……
“我误会你了,你不是卷王,是卷心菜,又卷又菜。”齐平惭愧。
尝试呼唤“八戒,别睡了,出栏了。”
刀妹不理他。
“洪娇娇?起床啦,太阳晒屁股了。”
没动静。
“……”齐平咂咂嘴,俯下腰,伸手捏住她鼻子,祭出大杀器。
“呼噜……呼噜……呼,嘎。”
洪娇娇呼吸受阻,难受地皱了皱眉,一脸懵逼地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是一张贴近的,男人的脸。
“啊!”洪娇娇一拳打出,真元鼓荡,齐平敏捷闪避,抬手格挡,朝后飞跃,洪娇娇如雌豹跃起,一把捞起大斩刀,刀尖直指齐平,神情惊恐
“你要做什么?!”
继而,攥住衣领,悲愤道
“好哇,齐平!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进我房间干嘛?!你信不信我……”
我是哪种人……齐平无语了
“你没睡醒吧,要睡回家睡去,这是衙门。”
洪娇娇愣了下,僵硬扭头,四下看了一圈,才想起,好像的确是衙门来着,脸上,羞赧地浮现一抹红。
就尬住了。
正在这时候,门外脚步声传来,房门打开,一群校尉结伴而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沉默。
气氛顿时诡异起来。
“打扰了……”大嗓门校尉果断挥手,“兄弟们撤。”
齐平额头青筋直跳“回来!”
……
当余庆走进院子,就看到大门敞开的议事堂内,一群校尉乖巧排排坐,每个人都捧着一份卷宗在看。
恩,就很像是……教室里晨读的学生。
今天怎么都这么乖,不摸鱼了……恩,莫非是心系案情么,余庆老怀大慰,嘴角扬起微不可查的笑容。
照常点卯后,齐平清咳一声,说道
“昨天,大家都有什么新发现没?”
一名名校尉分别汇报,交代负责的工作。
大概总结下,对京都周边的村镇,州府的失踪人口调查在稳步推进中,尚无结果。
禁军方面,经过三个衙门轮番拷问,揪出来一堆可疑对象,但继续一查,又都与案子没啥关系。
恩,案件没推动。
但侧面帮守陵禁军整顿军纪了属于是……
“啪。”齐平一拍桌子,痛心疾首“这样不行啊。”
众人羞愧。
洪娇娇一直埋着头,很低调的样子,这时候抬头瞅他,撇嘴
“说的好像,你有什么收获一样。”
齐平扫了这刺头一眼,淡淡道“我倒也没什么大的进展,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
接着,他将自己在书院里获得的情报简述一番,听得众人目光发亮。
“所以,今天我准备去趟道院,一个,是调查那块碎片的来历,另一个,是会一会那狐女。谁跟我去?”
齐平扫视全场。
刷地举起一片手来,恩,摸鱼大师们对于混人头,水功劳这块,动力十足。
齐平想了想,说
“又不是去抓人,带几个熟悉道院的就够了,少卿,你不是在道院求学吗,跟我走,还有……洪娇娇,你也来吧。”
洪娇娇撇开头去,没吭声,算默认了。
余庆清咳一声,委婉道“其实,本官也在道院求学……”
“头儿留下坐镇,调控中枢。”齐平说道,然后看他“呃,您想去?”
余庆黑着脸,傲娇地丢出一枚玉牌
“本官坐镇中枢,便不去了,此物乃司首信物,持握可初入皇城道院。”
他将玉牌的功能说了下,末了道
“另外,司首要我转告你,你去东苑后……”
“那头妖曾离开京都,我知道了。”齐平乐滋滋收好玉牌“昨晚司首交代我了。”
众人瞪大眼睛,心想,齐平啥时候竟与镇抚大人私下见面了?还是在晚上?
身边的同僚,何时与大领导,走得这般近?
……
……
分配任务完毕,众人四散,齐平三人,踩着明媚的朝阳,朝皇城走去。
内城的建筑,的确比外城气派许多,但同时,也相对少了些烟火气,毕竟住在这里的,大都是京都有钱人。
官员、商贾、勋贵什么的……比较多。
齐平倒是有点理解,为啥齐姝想在外城生活了。
“我第一次去道院,你们给我说说,那边大概什么情况?”路上,齐平问。
裴少卿细心解释说“道院内部,分为内门、外门。前者,是道门核心亲传,人数不多,由道门长老们与各自的弟子组成。”
“外门,比较杂,大多数,做的是打杂的工作,比如丹鼎部,种植养护奇珍异草,炼丹时的杂活,很多琐碎工作,都由他们做,人数众多。
也能修行,学习术法,拜入道院后,会签订个几年的契约,期满后,是留下继续任职,还是离开,随意。
此类弟子,一旦外出,也都是帝国各门阀争抢的对象,无论是教导子孙修行知识,还是当个供奉,都是极好的。”
裴少卿说
“至于职能,道院内分为不同的‘殿’,也叫‘部’。
比如研读道藏,解析术法的典藏部、冶炼法器的玄机部、记录王朝疆域,各州府小城术法请求,给予反馈,划拨元气的经历部,载入丹鼎部、符箓部,执法部……等等,很多。”
“每一分部,都由长老们执掌。
至于道门首座,是神仙人物,极少出现,不负责具体事务,动辄闭关,便是内门弟子,也不常得见……”
裴少卿一桩桩说着,齐平听得认真。
等众人持玉牌,过了皇城,抵达那座占地极广的道门总坛外,也对其有了大概了解。
道门建筑群气势恢宏。
正门外,有青衣道人守门。
“镇抚司校尉齐平,携镇抚使手令,请入道院,拜访玄机部。”三人下马,齐平出示信物,道人颔首“诸位请随我来。”
四人进门,旦见门内建筑林立,俨然如同一座独立的小镇。
“这里的元气好浓郁。”齐平暗暗惊讶。
洪娇娇哼了声,说“道门昔年,曾出手更改九州元气分布,给自家老巢多分一点,有什么奇怪。”
这样吗……齐平惊奇不已,有些理解,为何衙门里多数校尉,报考道院了,这手笔,就比书院大多了。
“道院中央有镜湖,各部殿堂绕湖分部,湖畔危楼,乃首座居所。”领路的道人笑着解释,语气中,不乏骄傲
“玄机部在镜湖西侧,距这边,略远了些。”
齐平点头,表示理解,想了想,问道“这位道长,我听闻,道院内,有妖族求学,不知在何处?”
青年道人惊讶,意外于这少年校尉竟知晓此事,要知道,这已经算是一桩隐秘了,他略作犹豫,说道
“在南边,有个单独的院子。”
这样啊……齐平点头,并未多问,准备先解决碎片的问题。
……
一行人穿梭于古镇般的道院内。
走了好一阵,方抵达一片独立建筑外。
刚走进,便听殿内声音嘈杂,院中,外门弟子们忙的热火朝天,往来奔行,似有大事发生。
青衣道人拽了一人问,后者答“鲁长老正在祭炼一件地阶法器,正在关键时候,你等万万莫要打扰,只在殿外等着就是。”
齐平好奇,问道“祭炼法器?我们可以观摩下吗。”
他没见过这个,裴少卿与洪娇娇也很期待。
“……可以,但不要进殿,就在门口看着就行。”那人答,便急着跑开了。
四人走到大殿外,站在石阶一角,往里看。
只见空荡的大殿内,地面上,竟是一个巨大的,四方的池子,有些类似铁匠铺,融化铁水的锻兵池。
只是恢弘许多,池中满是通红炽热的金水,翻涌不息,弥漫蒸汽,隐约可见,内部蕴一细长事物。
锻兵池四周,刻画八卦法阵,蔓延开去,整座大殿中,都布满了繁复阵法。
此刻,一群胸口绣着太极图案的弟子,站在八卦角上,分别将手中炼金粉末丢入池水。
一名身材壮硕的老者,死死盯着锻兵池,发号施令
“巽木,三!”
“南火,二!”
“乾金……四!”
话落,一份份炼金粉末洒下,池水中,阵法轰鸣,隐隐有五色光辉浮现,天地元气聚集。
那老者面露狂喜,可就在下一秒,光轮凝滞,恐怖的力量轰然炸开。
“小心!”
“闪避!”
惊呼声中,殿内阵法浮现,压下爆炸,然而,还是有不少弟子,被冲击波掀起,撞在墙上,或者,干脆飞到院中。
鲁长老笑容垮塌,整个人宛若石化,难以言喻的绝望笼罩了他,双手抱头,喃喃自语
“怎么会这样……不该如此的……我分明吃透了兵谱……”
这一刻,老人浑噩后退,陷入自闭。
片刻后,失魂落魄地往外走,整个人,没了心气一般,所有弟子,也都不敢说话,气氛压抑、沉重。
“敢问,可是鲁长老,我乃镇抚司校尉,为皇陵案而来……”齐平在外头,避开了冲击波,眼见老者离开。
有些急。
他当然知道,眼下不是开口的良机,但……总不能白跑一趟,况且……
“老夫要闭关,接下来一月不见客!”
鲁长老淡漠道,压根不在乎什么‘皇陵案’。
“这……”裴少卿与洪娇娇面露急迫,且不说,玄机部其余人,能否给出线索,但最权威的,明显是眼前这位。
若当真一月不见,案子难道要停一月?
“长老请留步,”齐平迈步,拦在老者身前。
这一举动,吓了众人一跳,引路道人就要拉他。
道院内,谁人不知,玄机部鲁长老脾气多变,心情好时,和蔼可亲,心情不好……呵呵,就连首座的面子,都敢甩。
果然,心情极度糟糕的鲁长老脸色一沉,衣袍内,真元鼓荡,一股威压笼罩齐平
“让开!”
齐平不动,迎着威压,平静说道
“长老可是为炼器失败而闭关?晚辈或许可帮助一二。”
身材壮硕,有着两道卧蚕眉的鲁长老气笑了
“你?帮我?你可知,我是谁?你要在炼器上帮我?”
“晚辈对炼器的确不懂,但想斗胆问一句,长老可知失败缘故?如果……能重来一次,可有成功把握?”齐平不卑不亢,严肃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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