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匕首刺入心口,陈富贵难以置信地低头,感受着体内利器的冰冷,浑身的力气,仿佛这一瞬间被抽走了。
现实不是游戏,受伤只是掉一截血量那么简单,受伤的人更像是气球,破了个口子,感觉一切生机都在流逝。
“大人……”陈富贵张了张嘴:“我没有……”
他不明白,为何这名突然到来的长官口口声声说自己背叛,更一言不合,出手清理门户。
齐平脸色冰寒,噙着冷笑:
“你以为可以瞒的过朝廷?未免太过天真。”
“刷……”
说话的同时,匕首横切,鲜血喷洒出来,陈富贵“啊呀”一声惨叫,一个不稳,朝后跌去。
椅子轰隆翻倒,桌子歪斜,双眼外凸,双手本能去抓齐平的手臂,却没有力气。
显然,并不是个武夫,或者说,即便当年练过, 荒废了这么多年, 也早几近于无了。
“我没有,我没有背叛……误会,误会……”陈富贵眼前发黑,绝望吼着。
齐平起身, 匕首玩了个刀花, 模仿莫小穷露出一副病态笑容:
“你好歹归属镇抚司,该知道诏狱里的玩法, 说吧, 把知道的说出来,是谁指使的你, 说出来, 我给你个痛快。”
陈富贵涕泪横流,眼前发黑:“没有,我没有。”
齐平脸色一沉, 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死吧。”
说着,匕首裹着真元,朝他头颅落下。
陈富贵眼眸中匕首飞速放大,旋即察觉到脖颈一痛,死亡降临。
直到此刻, 他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齐平望着眼眸蒙上灰白的密谍, 轻轻吐了口气:
“看来你没问题……重来。”
……
光影变幻,时间回到了十息前。
“大人驾临寒舍,不知有什么吩咐?卑职必鼎力相助。”
密闭的房间内,陈富贵堆笑说道。
齐平坐在他对面, 蓑衣放在墙角,雨水滴滴答答, 积了一滩。
匕首未曾出鞘。
中年商人模样密谍完好如初,方才的一切, 从未发生过。
齐平没吭声,只是静静看着他, 直到盯得陈老板有些发毛, 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说道:
“很好。”
陈富贵愣了下,不知怎么就被夸了, 怪突然的……
他当然不知道,齐平指的是的他没被渗透这一点。
没办法, 实在是西北临城那次留下的阴影太深。
当初的“乌鸦”被渗透, 险些出了大事,越州形势虽不如西北紧张,但鬼知道陈富贵有无问题。
接下来,齐平需要借助他的力量接触国公府,所以,只好出此下策。
“本官此来,乃是为了一桩要紧的任务, 的确需要你配合。”齐平放下茶杯, 说道。
陈富贵一脸正色,静听下文。
齐平继续说:“你与国公府, 可有往来?关系如何?”
陈富贵愣了下,回答道:
“禀大人,我陈记布行在越州城虽不算大商铺, 但也算有些头脸,与国公府自是有往来的,只是也不紧密就是,最多便是能说上几句话。”
足够了……齐平微微颔首,问道:
“如果我想要正大光明,进入国公府,你有什么办法?”
陈富贵心中一动,思考了下,说道:
“您这一说,还真有个机会,国公府上乃是越州商会头领,时常便举办些宴席, 邀请城中商贾,也是个攀附的机会。
过两日恰好有一场,我陈记可以想法子拿到请柬,介时,可以带您进去, 不过肯定需要一个名分。”
齐平满意点头:“可以。”
调查国公府,是他的目标之一,齐平当然可以尝试偷偷潜入,但弊端太大。
无论是伪装成府内下人,还是用离京时,从衙门领取的符箓术法,潜入普通人家都绰绰有余。
可如果是一位一等公爵府上……他不信堂堂国公府,没有修行者护卫。
更不要说,可能有的不老林高手。
所以,他思前想后,最好还是找个身份,光明正大混进去,先摸下底,再见机行事。
就算后续要潜入,起码也要先弄清楚布局。
离京时,杜元春给了他越州城的密谍名单,便是为了行事方便。
陈富贵见状,迟疑了下,试探地问道:“大人,敢问此去可有危险,卑职也好做准备。”
齐平看透了他的心思,笑道:“放心,我只是去看看,不会牵累你。”
顿了顿,他又补了句:
“昨日京都衙门余千户,与齐百户带人抵达越州城,如今正在府衙,我亦是听命行事。”
“齐百户?”陈富贵吃惊道:“可是名震京都的齐平,齐公子?”
齐平点头:“正是。”
陈富贵心头一凛,意识到,衙门此来,恐怕是真有大事发生。
……
……
想要堂而皇之进入国公府,齐平就必须要有个合理的身份,好在找个理由并不难。
于是在结束一番交谈后,陈老板命伙计看着铺子,脸上洋溢着笑容,领着同样面带微笑的齐平,回了自己的宅子。
陈家的宅院颇为不错,是一座典雅的建筑,白墙里,有大柳树探出枝条。
齐平绕过影壁,穿过前院,进入中庭后,终于看到陈富贵的妻儿。
然后被小小惊艳了下。
没想到陈富贵的妻子竟是个模样颇为不错的美妇人。
身材苗条,外表约莫三十多岁,穿着一袭墨绿色的绸缎衣裳,两只手腕上都戴着玉镯子,妇人发髻上,插着金钗,是个很会打扮的女子。
身旁的独子,与女人有几分相似,眉眼清秀,十三四岁的年纪,胖乎乎的,看着略有些憨直,正好奇地打量他。
“这是‘陈平’,我在雍州一位老兄弟的孩子,此番过来越州府读书,暂住在家里。”
陈富贵笑呵呵介绍道。
这是二人商定的身份,很符合人设,越州府科考水准是出了名的,一些其他州府的确有送儿郎来这边求学的例子。
不会惹人怀疑。
“陈平啊,这是你姨娘,这是弟弟,陈圆圆。”陈老板说道。
在越州,姨娘这个称呼与婶子类似,用的比较随便,而在京都,一般就特指二房太太了。
这属于地方风俗差异。
啥?陈圆圆?齐平看了眼白胖的少年,心说这名字给你瞎了心了……脸上腼腆地行礼:
“平儿见过姨娘。”
赵姨娘满脸微笑,眼瞳中,却是闪过一丝狐疑,微笑道:
“不必多礼,快进屋歇歇,怎么没带行李么?”
齐平一副羞涩后生的模样:“放在外头了,大叔让我直接住过来。”
几人说着寒暄的话,赵姨娘看似闲聊般旁敲侧击,齐平早有准备,随口应对,自然不至于出纰漏。
寒暄过后,陈富贵做主安排了厢房给“侄子”。
等齐平进了屋子休息,丰腴美艳的赵姨娘拽着他去了正屋,关上门,眼神狐疑道:
“你又哪里冒出来的兄弟,突然就往家里领,也不提前跟我说?”
很不高兴的样子。
陈富贵苦笑:“是当年跑江湖的老兄弟,跟你说过的,人家孩子今天直接来的店里,投奔我。”
赵姨娘小脸一板:“上门你就收?哪天来十个八个,你是不是都往家领?”
“你小声点。”老陈脸色不大挂得住,望了望屋门外。
“我偏要大声,”赵姨娘沉着脸,只是虽这般说,但其实还是压低了些:
“反正我不管,他要住多久?你尽快让他搬出去。”
陈富贵嗯啊点头:“就几天,在府上落个脚,等过两天找到合适的书院,就搬去学堂里住了。”
好说歹说,安抚好了,陈富贵出门去了厢房。
望着丈夫背影,赵姨娘咬着唇瓣,疑神疑鬼,左右还是不放心,忽而招手。
“娘,啥事。”
白胖少年本来在庭院中挥舞着一柄竹剑,扮演大侠,这时候走来。
丰腴妇人叮嘱道:
“等会你爹走了,你去试探下那个陈平。怎的就突然冒出一个侄儿,也姓陈,怕不是你死鬼老爹在外头和哪个野女人生的种,认祖归宗来了。”
她想象力向来很好。
唤作陈圆圆的白胖少年愣了下,一脸懵道:
“娘,你想多了吧,他长的爹也不像啊。”
赵姨娘一副精明样子:“说的好像你和你爹像一样。”
“……”陈圆圆噎了下,又觉得很有道理,说道:“那怎么试探?”
赵姨娘一脸无奈:“旁敲侧击,问他啊。”
等看着儿子茫然不知所以的表情,妇人叹了口气,一根手指头戳他脑门:
“我怎么生了个你这个蠢小子,实在不行,你就找他茬,你不是成天舞枪弄棒,说做什么大侠么。”
“懂了。”白胖少年撸起袖子,有些跃跃欲试。
……
厢房内。
齐平负手站在博物架旁,看着上头的摆件,方才威风凛凛的陈老板束手站立,卑躬屈膝:
“大人,内人不知卑职身份,若是冲撞了大人……”
“无妨。”齐平转身,微笑道。
“多谢大人体谅。”老陈道。
“去吧。”齐平挥手。
陈富贵离去,并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距离午饭还有一阵,齐平把玩着博物架上的一块砚台,有些走神,思考着接下来的步骤。
这时候,忽而,房门被猛地撞开。
白胖少年陈圆圆拎着一把木剑,悍然闯入:“陈平!我问你……”
齐平猛地回神,应激反应下,无意识一用力,手中砚台“咔嚓”一声碎了……
他扭头望过来:“你说什么?”
白胖少年僵在原地,支吾了下,小声道:“我……我问你……饿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