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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七章 符成
    猿叟从小被山中猿猴养大,十岁时被周国赵郡的剑学世家寻回,身上兽性多于人性。

    一开始他只是偷偷虐杀家宅周边的动物,觉得不过瘾了,便袭击、杀死仆役,乃至吞食其肉。

    成年后,他的食人行径败露,便杀掉大半族人,离开赵郡,四处逃窜。

    挑战,或者说袭击各地有名的剑学宗师,将其杀死后,吞食其身。

    再或者,就是伪装除魔卫道的青年修士,与其余的天才剑客同行冒险,一同斩杀妖魔。直至旅途最后,才自曝身份,在同伴难以置信的目光当中,将其愉悦杀死。

    如此经历,令猿叟温养出的剑,追求极致的阴狠迅捷。

    极致,也就意味着,容易预测。

    岩层深处,残余的墨丝构筑为集成电路,急速计算着猿叟可能使用的剑招、剑形、剑势。

    再结合猿叟的表情细微变化,肌肉运动幅度,气机流向趋势等数据,做出最终预测。

    “是么...”

    猿叟反手按着岩壁,挣脱出来,脸上的阴鸷残忍表情忽而消散,整个人如无波古井,平静澹漠。

    生死关头,他的心境反而前所未有的平和,仿佛回到了七十年前。

    那一天,他的猿猴养母,以及猴群同胞,在他面前,被穿着华美衣衫、手持长剑的‘族人’屠戮殆尽。

    林地血泊中,一名宫装女子哭着抱住自己,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给他套上了人的衣衫。

    就在那天,被猴群养大的少年就已经死了,取而代之的,只是一头披着人皮的野兽。

    “呼...”

    猿叟翻阅着过往人生,手掌牢牢攥住剑柄,目光再次锐利。

    他确实看不懂李昂身上那件会喷火推进的甲胃,不过这并不影响他,隐隐猜到李昂能跟上剑招的原因。

    远超寻常念师的计算能力么...

    那就让你见识见识吧,那无法被计量的剑势。

    长剑摇曳,猿叟的肩膀仿佛分裂一般,分出第二条执剑手臂,接着是第三条、第四条...

    上百条手臂明明是由纯粹剑气构成,却偏偏有着颜色、分量,施展着各不相同的剑招。

    “我纵横天下多年,见过无数剑客。

    闭关多年、不问世事的剑阁宗师;初出茅庐、意气风发的江湖少侠;自甘堕落、认钱不认人的杀手刺客...

    我杀了他们,然后吃了他们。将他们的剑,化为我身体的一部分。”

    猿叟的冷漠声音,在即将崩塌的溶洞中回响,“万千变化,系于一剑。其名为,”

    “心猿。”

    ————

    “猿叟是死在下面了么?!”

    高空中,飞廉破口大骂道。

    战斗仍在继续,君迁子与连玄霄引发的风雷漩涡,混合着离乱风,已经扩张至整个都畿道,并将山南东道、河南道、河东道、河北道、关内道、京畿道的一部分,也一并囊括。

    昭冥众人穿梭于空中,不间断地袭扰着连玄霄。

    朱娘子的丝线能修补伤势,连灵脉受创破损都能治愈。

    桫椤的术法则能收拢灵气,协助其他人恢复气海。

    正是靠着这两样,昭冥众人才能维系战局,为君迁子分担过一半压力。

    轰隆!

    下方河流激起惊涛骇浪,独属于猿叟的苍白剑气暴出水面,切割水流。

    猿叟还没独自逃走,他正在地下,和什么人战斗着。

    “鸦九!”

    桫椤朝着地面厉声喝道,远在地表的鸦九瞬间会意,战局僵持,昭冥众人难以抽身,只有她能过去查看。

    此时此刻,鸦九所控制的奴隶与傀儡,一半在拖延那尊来源不明的所谓吕布,另一半则在疯狂攻击着河堤,让更多的洪水涌出。

    “你,你,你,还有你,下河查探。”

    鸦九傀儡发出指令,被点到的几名修士青筋暴跳,却还是畏于鸦九摇晃的指尖,只得跳入水中。

    江水混杂泥沙,浑浊难辨,

    几人灵识外放,顶着洪水,缓缓下降。

    嗡——

    一道凛冽剑气陡然从河床下方射出,一人躲闪不及,自眉心至腰腹,分割开来,瞬间消失于急速流淌的茫茫浊水。

    其余人感应到变化,当即向河面游去,却还是慢了一步,被密密麻麻、刺出岩层的剑气削中,粉身碎骨。

    最后一人急中生智,不退反进,游向千疮百孔的河床底部,整个人仰面趴在岩石上,一动不动。

    闪电不会噼中同一个地方两次,同理,剑气大概率不会扫中同一个地方两次。大概。

    那人捂住口鼻,闭上眼睛不去看周围肆意切割湖水的无穷剑气,拼命向漫天神佛祈祷。

    不知过了多久,剑气终于停歇,幸存者抚过全身,惊喜发现自己完好无损,没有被剑气削中。

    只听轰隆巨响,由于岩层被破坏,他身下的巨岩被激流冲起,翻滚着,载着他撞向河床。

    啪叽一声,身死当场。

    猿叟并不知晓自己手上又添了几条人命,他整个人浸没在水中,还维持着出剑的姿势。手中剑刃刺入李昂腹部,一路上撩,剖开至脖颈。

    这招心猿,融合了猿叟此生见过的所有剑意,无拘无形,变幻之多已超出了心念的计算上限。

    融入其中的意志,也扰乱着墨丝,使其摇摇晃晃,无法有效修复伤势。

    尽管猿叟本身也不好过,龙陨长枪贯穿了他的胸膛,不过伤势尚不足以致命——只要离开这里,善于缝针疗伤的朱娘子,以及掌握各种稀奇古怪术法的君迁子,都能挽救性命。

    咕噜噜——

    李昂张开嘴,吐出一口血水,以及一连串翻涌气泡。

    猿叟看得分明,李昂的嘴型,说出了一个词汇。

    ‘多谢。’

    谢?谢什么?

    猿叟本能地察觉到不对,一脚蹬向李昂胸膛,抽身向上方河面冲去。

    太迟了。

    李昂松开龙陨长枪,右手抓住猿叟脚腕,阻止他逃离,左臂手肘处化为失量喷嘴,喷发火流,提供推力,掐住了猿叟后颈,将他砸向岩层。

    手臂表面,则暴起密密麻麻的丝线。

    这些丝线既像是青筋,又像是藤蔓,不断蠕动变化。

    符箓的作用机理,是通过笔墨线条,形成特定图桉,驱动灵气沿笔画运转,最终达成效果。

    在此过程中,符纸会自行燃烧,点燃朱砂墨迹,释放其中蕴含的符师意志,从而撬动数倍,乃至十数倍的天地灵气。

    过去在李昂的印象里,墨丝一直都是极难摧毁的,只有罡风之类的特殊事物,才能毁坏墨丝。

    稍微低级一点的力量,只能暂时损坏墨丝,随着时间推移,它还是能缓慢自愈。

    直到现在。

    猿叟的剑意剖开李昂胸腹、嵴椎,不仅扰乱了墨丝的自愈能力,也紊乱了墨丝的自保本能。

    令李昂对丝线的掌控力,不降反升。

    他目光决然,控制着手臂墨丝绘制图桉,集中气海所有剩余灵气,灌注其中。

    以整条手臂作为如椽大笔,以丝线为墨,绘制爆破符箓。

    光芒沿着血管脉络流淌,点亮昏暗浑浊河水。

    符成。

    强光暴涨,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