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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四章 出笼
    血雾急速蔓延,所过之处,墙壁和地板衰朽腐化,大片剥落,露出隐藏在砖石中的禁制。

    滋滋——

    象征着禁制的复杂光线,在血雾作用下忽明忽暗,直至彻底暗澹。随之一同熄灭的,还有符灯与蜡烛。

    “救命!我的腿被压住了!”

    “快放我出去,我脑袋磕破了——”

    囚犯狱卒的呻吟哀嚎声此起彼伏,有些人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耳膜已经被震破,兀自大声喊叫。

    气海被压制了,灵气运转效率不到原先的八分之一。

    昏暗月光下,宋绍元死死盯着眼前血雾,心思急转。刚才的爆炸声响彻夜空,南衙卫兵和镇抚司会很快赶过来。

    大理寺虽然重要,却不是关乎全城存亡的机构。站在虞国的对立面,炸毁大理寺的收益并不大。除非...

    这是个陷阱。

    宋绍元单手成诀,施展清辉之术,一颗鸡蛋大小的光球径直飞向前方,勉强透过血雾照亮废墟。

    倏——

    所有人都借着光亮清晰看见了,那十几种从血雾中缓缓升起的非人身影。

    “妖,妖怪啊!”

    一名囚犯尖声尖叫,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尊一丈余高的妖魔。

    其有着四节步足,腰部肥胖宽大,上身急剧收缩,竹竿瘦的脖颈上方,挂着颗冬瓜大小的青绿色脑袋,表情狰狞可怖,恍如傩面。

    尖叫声吸引了妖魔的注意,它缓缓拧头,看向那名囚犯。下一瞬,瘦长非人的手臂直接贯穿了后者的口腔,将囚犯的上下颚,连通半个颅骨一起撑爆。

    鲜血似不要钱般洒在地上,囚犯七窍流血,身死当场,而他的尸首却在短短几息过后,剧烈抽搐,变为了小一号的妖魔。

    踏,踏。

    新生的非人怪物利用四节昆虫般的步足缓缓站起,同样表情狰狞,恍如傩面,呆滞双目倒映着大理寺众人的惨澹脸色。

    血雾已现,妖魔出笼

    ————

    “昊天在上,诛灭伪帝!”

    “诛杀伪帝,澄清中原!”

    喊杀声响彻兖州城上空,磅礴灵气碰撞激荡,符箓与术法引发的烈火狂风将漫天乌云驱散。

    十三名身份不明的黑衣人,正围攻着兖州城太守府,他们所用的功法、风格差异巨大,唯一的相同之处,在于他们全都是烛霄境低阶。

    这样一股力量,足以在一刻钟的时间里摧毁城市,屠尽所有人。

    而阻止他们的,则是皇宫供奉与镇抚司高手。

    太守府中,随皇帝一同前往泰山参加封禅大典的各级官员们,躲在布满防护禁制的宅院里,忐忑不安地望着战斗余波产生的漫天星火。

    “启禀陛下,长安传来消息,大理寺发生爆炸,波及顺义门、将作监与卫尉寺,死伤人数不明。”

    申屠宇稍低脑袋,沉声说道:“南衙卫兵与镇抚司已经过去调查情况。”

    “知道了。”

    端坐在太守府密室之中的虞帝平静地点了点头。

    今晚的“遇刺”、“伏击”,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外。皇宫供奉对此已经做足可准备,确保万无一失。

    早在山长遇袭、太皞山发出檄文的时候,虞帝就已经预想到,那些潜伏在虞国暗处的阴谋者迟早会行动起来,制造事端,试图令李虞崩溃。

    他这次决定离京封禅,既是为了去泰山那边,取回一件虞国太祖皇帝遗留下来的秘宝,

    也为了引蛇出洞,一举抹除内部的危机。

    现在解决矛盾,将魑魅魍魉一网打尽,

    总要好过几年之后,山河镇守符消散,万国来伐时,再被“自己人”背刺,导致满盘皆输。

    唯一的问题在于,长安那边,监国的太子是否能如计划般稳住局面...

    ————

    轰!

    堪比滚雷的巨响声从城北传来,乌十七下意识地一缩脖子,一边伸手摸向隐藏在常服之下的佩刀,一边转头望向北方。

    只见一片血雾于城北升起,如轻纱似薄暮,猩红如血,随着时间推移不断上升、蔓延。具体地址似乎在...皇城内?

    乌十七愣在原地,民间有个传说,皇城每块砖、每面墙都刻满了阵法,用于提防邪魅闹事。

    这种说法固然夸张了些,不过皇城确实禁制重重。上次七夕,长安全城大火,还有离乱风作祟,皇城内也并未蒙受太大损失。直到现在。

    时值夜深,街道上不算多的行人,也听见了如雷巨响,看见了那片如天幕般升起的血雾,惊慌失措地大喊起来。

    直到街头巷尾,响起了急促的宵禁鼓声,路人们才如梦初醒。

    急促鼓声意味着宵禁令,意味着长安进入军管,闲杂人等不得在街上出没,否则将被视为嫌犯。

    这条规矩深入人心,离家近的行人急忙跑回家中,关上大门,锁上门锁,紧闭窗户,挂上昊天铃铛。

    离家远的,就跑到亲戚朋友家避难。实在不行,就冲进最近的酒楼、客栈——特殊时期,客栈掌柜不能赶人离开。

    轰!轰!轰!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从各个方向传来,那些地方同样升起血雾,在半空中连成一片。

    行人四散而逃,唯独乌十七呆站在原地。

    他原本已经查到那条横死在井里的细犬属于镇抚司钟家,想要在今晚去钟府外打探些消息,没想到会突遭异变。

    现在怎么办?是直接回家?还是返回万年县等候上方差遣?

    乌十七犹豫片刻,他父母双亡,孑然一身,家里没什么牵挂。而万年县令...乌十七并不觉得这个时候一介县令能做什么。

    与其当个看客,等城里修士斗出个结果,最终决定满城百姓性命,他宁愿主动做些什么。

    想通这道关节,乌十七紧咬牙关,拔腿狂奔,靠着这些年来当差役积攒下的走街串巷经验,尽可能抄近道,朝南面钟府方向跑去。

    就在这时,寂静降临了。

    犬吠声,惶恐人声,市民叫嚷声,宵禁鼓声,所有声音全部消失,安静得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乌十七僵硬地扭过脖子,看向后方,只见血雾遮天蔽日,漫过头顶。令视线范围急剧缩小。

    而在血雾深处,一些似人非人的怪物,已然走上了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