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许久,夏澜终还是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妇人闻言,眼中闪过一道喜色,猛然扭头看向澜,随之而来的又是更加浓郁的悲伤与欣慰。
“澜儿,娘知道你是在安慰娘……”
“娘,儿说的是真的。”夏澜一边为小云儿扎着辫子,一边将昨晚公士驹告诉他的事情说了出来。
妇人闻言,缓缓坐起身来,半信半疑的看着夏澜道:“此话当真?”
夏澜点了点头。
“唉!”
沉默良久,妇人深深叹了口气道:“近年来,秦赵关系并不好,即便是你父亲他没有战死,落到赵人的手中,也只怕……”
“娘,赵不比秦。”
夏澜连忙开口道。
七国之中,秦人嗜杀,因而被称为虎狼之师。
但这皆是因为大秦的军功制造成的。
以敌首级计军功。
六国皆有传闻,秦军士卒上了战场,皆是身上挂满了敌人的首级,宛若人头披风一般。
是以,六国畏秦如虎。
“儿啊,那赵国虽不似我大秦。”
“但秦赵几次交战之中,大秦可从未对赵国俘虏手软。”
“六国早就恨透了秦人。”
说及至此,妇人满脸忧虑道:“你父亲等人落在赵人手中,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夏澜闻言,没有说话。
他知道,妇人所说的事情是事实。
秦赵长平之战,人屠白起一举坑杀赵降卒四十余万,致使邯郸城家家素缟,户户哭丧。
整个邯郸城十岁以上的男丁几乎死绝。
而如今,父亲成为赵人的俘虏,只怕也难逃毒手。
“娘,即便如此,只要一日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父亲就还有一丝活着的希望。”
“来年开春,儿愿去寻找父亲的消息。”
夏澜眼中闪过一道坚毅之色。
过了这个岁祭,他就十二岁了。
古人十四岁便是婚嫁之年,十二岁也算是个不小的年纪了。
魂穿战国近十二年,他脑海中也有着诸多的疑惑。
自己的姓氏来自哪里?
自己的亲生父母又是谁?
这些事情,是呆在十里屯这个小地方所没有办法了解的。
想要弄清楚这些事,只能走出十里屯。
“澜儿,休要乱来!”
妇人闻言,也顾不得悲伤,连忙呵斥道:“你父亲已经不在了,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娘……儿都十二岁了。”
夏澜开口道。
“罢了,娘,此事回头再说,您先吃点东西吧。”
“万一父亲回来,您的身体垮了,父亲会责怪儿的。”
“唉……”
妇人摇头叹息。
……
寒冬,大雪如期而至。
西北苍凉,天地一片银装素裹。
入了冬,牧不得马,耕不了田,乡邻们也都难得一时闲快。
小院内,夏澜正吃力的挥舞着长剑。
只是这次不再是木剑,而是那柄伴随着潘征战沙场的制式秦剑。
较之木剑,制式的秦剑显然是更重了一些,夏澜也是花了些许时间才算习惯了秦剑之重。
“咚咚!”
院门处响起的轻缓敲门声并没有打断夏澜练剑。
闻到敲门声,一旁正在忙碌的妇人慌忙丢下手中的事物,打开了院门。
“嫂子。”
门外,一身粗布衣,身材壮硕的公士驹出现在门口。
“驹。”
妇人淡淡一笑:“进来吧。”
公士驹憨厚的点了点头道:“嫂子,近日狼患严重,前些日子吾与屯里几人猎了两只狼,这不……”
说话间,他扬了扬手中的一条狼腿道:“给您送条狼腿,让澜补补身子。”
“驹叔。”
剑招收势,夏澜也是注意到了公士驹的到来,连忙喊了一声。
“澜,练剑呐?”
公士驹笑着打声招呼。
夏澜点了点头,目光注意到了他手中的那条狼腿,顿时开口道:
“驹叔,何日再去打猎?”
“澜也想与诸位叔叔一起。”
公士驹和那妇人闻言,微微一愣。
妇人淡笑,随后脸色一板道:“你还小,莫要跟着叔伯们添乱了。”
“娘——”
夏澜闻言有些不满。
“嫂子,小弟觉得可以让澜跟着去试试。”
“过了腊祭,春耕结束后大王应该又要征兵了,澜已经十二岁了吧?”
公士驹看着身材略微壮硕一些的夏澜,脸色肃然道。
战国时期,七国争霸,直至最后,逐渐形成了秦一家独大的局面。
究其原因,除了大秦几代君主的厉兵秣马,还要数商君之法的功劳。
而这商君法中便是有一条,凡大秦子民,岁十二,即服更卒。
这更卒制度倒是类似于后世的民兵制。
更卒分为一年两更,每一更时长一个月。
闲时训练,待到战时急招入伍,也有一定的战斗力。
但当下亲王政一统天下的意愿可谓是人尽皆知。
尤其是近些年,更是征战连连。
是以,更卒何时上战场,那也是说不准。
公士驹的话算是点到了要害。
夏澜已然达到了服更役的年龄,至于何时上战场,那就得看战事而定。
妇人闻言,脸色惨白。
“娘……”
夏澜轻声喊了一声。
妇人回过神来,看向公士驹叹息道:“那澜儿倒是要给众位叔伯添麻烦了。”
“嫂子说哪里话!”
公士驹闻言,笑呵呵道:“澜是个好苗子,这娃精明着呢。”
“澜。”公士驹扭头看向身旁的夏澜,脸色慎重道:“明日吾等便会再次出去打猎,到时候遇到狼群,你可莫要胡来!”
陇西地处西北,此时大雪封山,万物沉寂。
那些从草原流窜而来的饥饿狼群可不是善茬。
是以,公士驹的话并不是在吓唬夏澜。
“叔,澜明白!”
夏澜目光坚毅的点了点头。
毕竟他不是真的只有十二岁。
“如此,嫂子,小弟先告辞了。”
公士驹说完,眼神略带鼓励,轻轻拍了拍夏澜的肩膀后转身离开了小院。
夏澜的眼中则是略带兴奋,望着远方。
“唉……”
看着他的模样,妇人微微叹息这摇了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