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容珩似乎动了一下,吓得楚今安心脏紧绷,悬到了嗓子眼里,不敢过多看他,迅速若无其事的直起身。
她缓了两秒钟,心脏还如同揣了兔子,狂跳不停,抿了抿唇,总觉得上面残留了什么气息。
楚今安又不想就这么离开,努力平复了下翻涌的心绪,小心给傅容珩的眼镜戴正,稍微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叫醒他。
“四哥。”
书房静的能够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后者缓缓睁开眼睛。
银丝镜片后的眼眸,深邃不见底,忽明忽暗的灯光下,跟楚今安有一瞬间的对视。
楚今安跃入他眼底的深渊,仿佛溺毙在其中万劫不复的狠戾深情。
一时准备好的话,都忘记了说,心跳声重若擂鼓。
傅容珩微仰头,摘下了眼镜,搁在桌案上,看到她也没流露出多少意外的情绪,声音低哑慵倦,在深夜格外扣人心弦:“坐吧。”
楚今安紧绷的情绪随着他的话松懈下来,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她定神,跟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扬了扬臂弯中的外套,笑意明媚生花,灿烂似阳光。
“来给你还衣服。”
傅容珩嗯了声,抬指揉了揉眉心:“放那就行。”m
“看你刚刚睡着了,最近很忙?”
“还好。”傅容珩问,“刚来么?”
楚今安停顿片刻,唇上又开始发烫,她不太自在的舔了一下,唇色嫣然柔软,梨涡轻陷:“对啊。”
她怕傅容珩再问,飞快转移话题:“要不我给你按一下肩吧,我是学医的,还能给你解解乏。”
傅容珩盯着她,片刻,收回目光,又恢复了一贯的冷然:“你来吧。”
他的眼睛有故事感,楚今安模糊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又说不上来,一颗心七上八下。
她绕到他身后,帮他按肩,力道柔韧不失力量。
气氛短时间的寂静,两人都没说话。
隔着薄薄的衬衫,楚今安能感觉到他肩膀的硬度,往下看,还能窥到锁骨随着呼吸的起伏。
她手指慢慢往下。
“楚今安。”
“嗯?”
“够了。”傅容珩按住她手腕。
“哦。”楚今安问,“会舒服吗?”
傅容珩手指屈伸,扣上衬衫最上面的扣子,金属纽扣质感,显贵,神秘。
修长骨骼随着活动会发出咔嚓的声响,连微微突起的青筋都极具掌控性,薄唇轻扯,冷淡玩笑:“下次还找你?”
“为四哥解乏,我乐意至极。”
楚今安笑吟吟,脸庞细腻温软,看到他嘴角扯开的弧度,又想到刚刚那个算不上吻的触碰,恰似饮冰。
这么冷情的人,接起吻会是什么模样?
像亵渎。
她指着桌面上的绿豆汤,“伯母说你在跟父亲谈公事,让我给你们送来的。”
“现在喝吧,等会儿该凉了。”
傅容珩点头:“一会书房有人来。”
楚今安叹气:“汤留下,人可以走了,是这个意思吗?”
“这么懂我?”他眯着眸,声线裹着几分发哑的清绝,后半句算对她的交代,“让周科送你回去。”
“知道你忙,不用你叫人了。”
也许是做了亏心的事情,楚今安一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心脏小鹿乱撞,不知道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还是雨声得到了回应,故作镇定的说。
“我家司机送我,那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她给他盛了一碗汤出来,让他记得喝,然后往外走。
纤瘦单薄背影入了四月的画卷,乌黑长发散落在身后,白净耳垂佩戴着耳环,颜色恰似朱砂般的红豆,此物最相思。
从记忆中的小不点,到亭亭玉立。
除却分别四年,傅容珩见过她所有成长。
傅容珩没送她,身体抵着椅背,在女孩走到门口的时候,忽地开口,薄唇间念出她的名字。
“楚今安。”
字冷,音肃,一贯不近人情,压迫感,他有,如今在这晚深夜,却偏偏是另一番冷漠下的温情。
难辨其中意,难舍其中情。
楚今安停步脚步,听在耳朵里,总觉得那三个字带了些别的什么意味,于四月延伸出陌生的东西,令人心慌意乱。
他今晚叫了她两次名字。
以前傅容珩被她惹恼或者不悦的时候才会叫她全名。
楚今安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她背对着他,看不清他的表情,转身,灯光明朗:“怎么了?”
半晌的静寂。
他在灯光下看她,轮廓半明半昧,身后是浩浩山河。
与君初相识,察其莫测,后来,君本薄情。
“北城不太平,你少出门。”
“知道了,四哥也保重。”
楚今安离开后,书房的光被风吹得明明灭灭,只有一个人靠着椅背,侧脸处于暗影中,陷入长久的深思。
习惯了这样的安静,偶尔也会升起束缚感,约莫是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傅容珩扯开两颗衬衫纽扣,眉眼沉烈却克制,无意间,手背擦过薄唇,留有余温。
长夜难明,寒风翻涌。
傅镇山回来的时候,看到桌上的绿豆汤,笑道。
“刚碰到今安,她跟我说你刚累的都睡着了,让我不要总让你一个人做事,这孩子挂心你,我不好驳了她的好意,要不你今晚在老宅住下,早点休息。”
“不用。”傅容珩擦拭了下镜片,将银丝镜框架在鼻梁上。
“嗯?”
“刚没睡。”
楚今安出了傅府,一个人走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裙摆飞扬,像月亮的船,一晃一晃,月光柔和皎洁。
她眉眼弯弯,吐出一口气,摊开手。
手心静静躺着一枚军装袖扣,冰凉的金属温度沾染着体温,跟偷来的吻一样,很快袭上夜的凉,温度消散无几。
楚今安重新将它攥紧,微硬的棱角硌着手心,回头看向傅府的方向。
“傅容珩。”
“前路漫漫长呀。”
二十一年陪他走过来了,又何畏今后数年。
傅家四爷,公事归天下,至于私人,她的咯。
与此同时,傅府客房,旖旎春色掩盖不了满目狼藉。
旗袍凌乱散落一地,刺绣的牡丹花虽葳蕤艳丽,却如同在凄风苦雨被淋湿摧残。
“还叫四哥吗?”傅景深低笑,“唐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