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是几分钟，可能是很长时间，甚至是一整天，壹终于缓过了神，理解了阿塔罗娜的话语。

    十二刻从始至终想要的，不是毁灭，而是拯救。祂们想要拯救地球和诺亚，弥补祂们的创造者“塔利斯”犯下的错误。而祂们唯一可以选择的，就是毁灭盖娅，毁灭这本不应该出现的“书籍”。

    这不是电车难题，不是拯救一个和拯救五个的选择题。十二刻唯一能做的，就是毁灭盖娅，毁灭这叠加的二维世界，从而拯救地球和诺亚。如果祂们没有选择这条道路，那么迎接这三个世界的，只有一个结局。

    完全的毁灭。

    那么，在毁灭之后呢？

    十二刻不会为盖娅世界殉葬，那对他们而言太幸福了。祂们将会成为盖娅世界唯一的幸存者，也是毁灭盖娅世界的元凶。祂们会在被撕裂的二维碎片中永存，在被剥夺了一切感官的深渊中凝视祂们亲手制造的文明坟墓。陪伴他们的将会是永恒的孤独，无尽的时间，亘古不变的死寂，还有那他们所爱的世界的残骸。

    这是祂们给自己选择的结局，也是祂们对自己的惩罚。即使祂们知道选择毁灭是为了更多的生存，祂们也平静地接受了这连恒星都无法忍受的折磨。在那之后，祂们会以永恒的孤独为代价，监视维度的碎片，防止第二个盖娅世界的出现，也是为了防止第二个悲剧的上演。

    十二刻，对应着十二个创世的神话。当十二刻的最后钟声响起，一切归于平静，死幽的海面吞没尘世，生命古树枯萎破碎。神明点燃了名为文明的火炬，为两个懵懂的世界照出最后的道路。他们会为自己赎罪，即使他们判决自己罪无可赦，他们依然会在最后选择孤独。

    这不是伪善，甚至不是愧疚。这只是一个爱着盖娅世界的人，做出他觉得应该做的事情。

    十二正神所做的一切已经无法用单纯的善与恶来评判，就像是阿塔罗娜曾经说的那样，在宇宙的尺度上，地球、盖娅与诺亚三个世界，不过是浩瀚沧海中微不足道的三颗水珠而已。十二刻点燃了中间的水珠，在海洋里只是留下一缕难以察觉的烟尘而已。可是，对于盖娅世界而言，十二正神是灭世的恶人，是毁灭了一个文明的灾祸。可在诺亚与地球文明面前，十二正神，则为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救世主···”

    此时，壹已经得知了十二刻的本质，也得知了塔利斯文明制造的最后科技“救世主”，也明白了为什么十二刻在某种意义上更像是一种程序。塔利斯文明为了拯救这个世界，在选择灭尽文明的前一刻创造了救世主，将名为“拯救”的种子交给了这位最初的“神明”。

    可是，塔利斯给救世主下达的最后命令，不是拯救这个世界。

    “他们对救世主说的最后一句话，并非拯救这里。”

    俯视着面前跪倒在地的壹，阿塔罗娜平静地说道：“塔利斯文明留下的最后一条指令，名为【天秤倾斜】。”

    “拯救更多人。”

    缓缓俯下身，看着眼中浮现出惊骇的壹，阿塔罗娜声音平缓，没有半分波澜起伏，“这就是他们留给我们的最后命令。当十二刻得知拯救更多人的唯一办法是消灭盖娅人时，我们就注定会陷入疯狂。”

    “你觉得，塔利斯人，知不知道他们的命令会引发什么后果？”

    阿塔罗娜的话语让壹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寒意，造物是无法突破造物主的限制，这是永恒不变的定律。塔利斯文明能创造出救世主，代表着他们完全可以彻底掌控救世主的一切。作为一个接近维度级别的星际文明，塔利斯会看不出来，“拯救更多人”这个命令背后代表着什么吗？

    不，绝对不可能。

    即使是壹这个独立的个体，也能轻而易举地从“拯救更多人”这五个字中看到更多的真相。比如···

    塔利斯文明，早已察觉到三叠问题的本质。他们或许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想要获得拯救，盖娅世界必须牺牲。

    “虚空···虚空之灾···”

    壹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涸，她怔怔地看着阿塔罗娜，声音颤抖，“虚空，难道是？”

    “第一次虚空之灾，是塔利斯人的愧疚。”

    没有隐瞒，也没有欺骗，阿塔罗娜就这么坦然地说出了足以让这个世界任何为止震撼的真相，“那些被虚空杀死的人，并没有死去，而是被他们转化了灵魂与躯体，投放到了地球和诺亚之上。一开始，我们十二位神明确实是在放任他们的行动，因为我们也想要盖娅文明能保存火种。”

    “可惜的是，他们这么做会让三叠问题更加严重，携带盖娅信息的人在通往另外两个世界时，会引发信息的重叠，扩张维度空洞。因此，我们最后阻止了虚空入侵，让勇者解决了这些变量。”

    说通了啊···

    壹坐在地面上，眼中浮现出了然的神色。她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虚空一族在一开始无往不利，又在之后被轻易剿灭。她终于知道，那些被虚空吞噬的人，最后去了什么地方。

    “阿塔罗娜···”

    良久，壹低着头，开口说道：“你们一直在操控周离，到底是为了什么？”

    “点燃这个世界。”

    阿塔罗娜抬起头，环顾这美丽而破旧的世界，闭上眼，轻声说道：“死幽之神用死告诉我们，想要彻底消灭这个世界，就必须将人类彻底毁灭，否则，他们会不计一切代价谋求生存，甚至践踏死幽。”

    “文学之神的死提醒了我们，人类的灵魂是一种独特的燃料，它能爆发出的力量远超我们任何人的想象。”

    “情绪之神的死揭露了真相，我们想要的，能够一次性短时间内直接摧毁整个盖娅世界的燃料，其实就是人类自己。这个世界的人类是诺亚世界和地球世界共同打造的存在，因此，只要让人类沸腾，让人类的灵魂彻底燃烧，就可以爆发出坍缩整个盖娅世界的力量，同时避开地球和诺亚。”

    缓缓伸出手，似乎在握紧什么一般，阿塔罗娜漂浮在半空中，宛如神明一般圣洁的面容上，浮现出悲悯的神色。

    “而周离，就是一切的导火索。”

    “他会启发民智，引导人类反抗神明，教会他们团结一心。人类将会沐浴荣光，在一次又一次讨伐神明的战斗中取得傲人的战绩，最后···”

    “迎接毁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