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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慧老和尚的烧伤的脸和脖颈侧向方丈的方向,强迫他看着这丑陋,执拗如此,即使告诉他变数不一定是坏的,他也听不进去。
“那接下来呢,你要动手杀人?害了这个我从阎王手里救回来的孩子?”
“出家人不杀生!”
方丈回答的很快,非慧松了一口气,站直转身——他还是有底线的。
“等---”
非慧刚刚想问他怎么阻止人家见面,方丈打断他。
“等他回来,小施主的伤也应该好了吧?”
他相信非慧的医术,他如果尽力,等---柴溪已经伤愈离开了,身份不在高位,就没有能力和机会,一个在江湖漂的女孩子,看她能起什么变数。
非慧深叹一声,还是说出来。
“求仁,你怎么知道这个变数就一定是毁天灭地呢,如此执念,也不是佛法正道,真心应物,不生分别,你好之为之吧!”
方丈也回看他一眼,坚定之至
“为了苍生,我入地狱也无妨,何况人伦离散之罪!”
非慧摇摇头,转身。
“贫僧不能度化你,你亦不能度化苍生,一心修佛足矣,你问世间事,又何尝不是失了慈悲心!”
看着师祖的背影,方丈双手合十,他的慈悲心能救的何止万众,这是他的理想。
赵漕司族侄媳郑氏,果真在初一这天,独自来到山门前,跪下便拜,一个头接着一个头的磕,如同其他家里遭逢祸患的妇人一样,只不过,她没有一步三个响头拜进寺里,只把台阶下的尘土都沾在额头上。
初一的善男信女格外多,都是怜悯的眼神,这个妇人遇见的灾厄比自己家还不顺?哎,可怜人。
可是真要向经过的人讲述自己的罪行吗?郑氏在心里翻了几个滚儿,还是说不出口,万一给老爷知道了,自己还不被休回娘家?郑家随为世族,现在可比不过奴才出身的赵家,诗人都说,赵家都赖赵漕司,谁又知道,赵漕司才是依附家族的那一个,可是菩萨点化---自己没有带下人过来,就连车夫都是留在喂马的车马驻了。
思及此,她一咬牙,头粘在地上,絮絮出声
“罪妇人郑氏,嫁夫赵氏,子二郎,通房丫头生女,信妇郑氏生恶念咒死孙女,以娶得郑氏十二娘为妻,是罪妇人的错,说与诸位知,求菩萨恕罪,都是罪妇一人之过,不要累及二郎---呜呜呜---”
一遍两遍停留和注意,更没有人知道她一句一磕拜求的什么,不知道是磕头眼花了有幻觉,还是菩萨真的在盯着她,她似乎感觉没有人知道她恶念罪行,全家被连累的画面,尤其儿子,本来讲给外面人听的打断腿,这回成了真,他腿上血淋淋,被拖着一点点儿爬过来,吓得她不敢闭眼向着地面,强迫自己睁开眼,大声复述自己罪过
“罪妇郑氏---”
如此这般,到下午,寺庙入口台阶下围满了香客,消息也传到寺内,否厚小胖和尚立马来到柴溪处,砰砰砰敲着她养病的居士寮房,话音儿甚至带着兴奋。
“柴小施主,那赵家的妇人果真来了,开门呀!”
柴溪伤情好了些,今天的药可能有些让人昏睡的效果,太阳还高高挂在西山,她就困了,听到砸门,还以为在梦中,晨间妈妈敲门喊自己起床去上课呢。
“妈,今天周末!”
否厚知道她回应了,却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继续砸门,她彻底清醒了,也吓了一跳,暗暗告诫自己要警惕些,佛门之地,自己这缕幽魂要是被发现占了人家肉身---咦,再死一次---她怕了。
“来了!”
开门就见小和尚满脸都像再说“走走,咱们去看戏!”
“刚刚---”
“嗯?怎么了?”
柴溪仔细观察他的脸,没有听出自己话,或者发现自己来历的迹象,是啊,本来否厚就是个孩子,哪怕守着戒律,读了佛法,也掩盖不了他的粗心懵懂和对新鲜事儿探知的。柴溪还发呆看着他瞪得圆溜溜的眼睛,就被拉着走。
“愣着干什么?走走,咱们去看看!”
在俗世的小孩子,几岁就要男女避嫌,哪里有什么童真童趣儿,这个寺院,是个世外桃源,柴溪觉得这里自在有意思,她都不想走了。
果然,如同一路否厚描述的,郑氏头发都散了,哪里还有那天来求孙女死的富贵相,她伏在地上,头发盖住脸,大约没有人能认出她的脸,除了她的自报身份,让人凑近些确认。
“是那个赵家?”
“就是那个郑氏?”
“二郎就是还没有娶正妻,就有了婢生女的那个赵二郎?”
“不说腿不小心断了?”
“什么不小心,明明是犯了什么事儿打断的!”
“真的假的?”
“她好端端的咒婢生女做什么,她们这样的人家,有的是银子,还怕因为有庶女没有人和她赵家结亲?”
“比她们差的人家当然不挑剔婢生庶女,要是高攀了女家呢?”
“咱们满城还有比她们银子多的?”
“要是官家女呢?”
这一句点醒了众看客,可不是,没有人知道赵家奴才出身,在他们眼里赵家大房赵漕司护持着他们赚银子,可是他们二郎可是准备读书入仕的,找个官家女,可不是为仕途铺路---富而贵,可不是世人认同的愿望?
“那婢子打发了就是,女儿送到乡下庄子不就好了,还咒人家死,可真是黑心!”
“我看那个婢子该死,主母没有入门就敢有孕,胆子心机如此,哪个主母能容,何况官家女?”
“是啊,卑贱之身,还敢使手段妄想,该死!”
“是啊,丫头生的,还不是男丁,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郑氏怎么还在这里自揭其丑?”
“是啊,被妾室气的失心疯了不成,听说,赵大官人在临安纳一名美妾,要俩头儿大呢---”
“商家最没有规矩---这郑氏也是可怜---”
柴溪越听越觉得歪,越听越生气,这些人都是什么三观,不想要孩子,管住儿子下半身就是了,怎么都怪起受害或者即将受害的母女了?
她可不敢和这些人理论,与这个世界为敌,那都是书里杜撰的,她什么也对抗不了,只好气冲冲是拉回小和尚,眼不见为净。
她没有发现,人群里一个短衣女子英姿飒爽,与周围格格不入,轻蔑的看了笑话儿,准备离开。
码头上裴东锦没有中计,有所发现,尚武堂也没有如同预想,可是现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神来之笔呀,既然确认那人留下了东西在寺里,她就不必再去专门留线索了,这次任务也算是成功。
明天就返回找主子,邀功求赏,何况,主子正在议的亲事临近---哼,自己这么漂亮能干,不是身份不及---哼!做不了正房夫人,她也是主子最重要,最离不开的一个,她才不像恩荫奴孙赵二郎的婢子那样,等着主母进门处理自己,她要先下手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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