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了，我给他挣了声明，你还要替一个混子说话，之前他靠岳家让人不耻，咱们带她逃离人人唾骂他的小镇，现在他回去也是衣锦还乡，哪一点亏了？”

    县令大人近三十岁了，最得意的时光是考中同进士那几天，最沮丧的是放榜之后放官的时候，然而---母亲又提，她就不能不听那两千两银子吗？还有夜明珠，他最讨厌夜明珠，母亲这十余年，心都偏到一个滥人和他们的女儿身上去了。

    老太太也不高兴，袁老头在门后偷听，这话---谁都不爱听，儿子这样想的她是知道，可是后面---她支吾着想拉回儿子的话。

    “话也不能这样说，既然继母为母，那继父---”

    “继父，什么继父，他之前为了个不孝不悌的洛家丫头的案子，收黑心银子，让我在上峰面前违心说好话，被训斥不顾人伦，不教化治下百姓，那边儿都发话了，又拿来说，我一个小小的知县，审案也是旁听，他给我惹下塌天大祸，全家悔之晚矣！”

    见老太太有些松动，知县接着劝说，没有注意门后袁老头已经手捏的死紧，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自己养了他十余年，给他跑前跑后---自己大女儿的嫁妆---岳家和自己反目成仇---

    “啊娘---你---哎，你也要为妹妹想想，她就要嫁人了，有一个这样的爹---何大人的儿子今年就要下场，本来一个知县之子，一个知县之妹，也算是门当户对，您---哎！”

    他不能说当初母亲不该二嫁，那个他看好的妹婿人选，出身大家大族不说，还和姻亲遍布，他刚刚得到消息，何大人已经活动好了，升任一级半级的就在眼前，自己也能向上走走，同样是知县，八品的有，六品也有，更多的是自己这样七品小县的。

    刚才，袁老头本来想冲出来问，之差一点儿，一点点儿，自己怎么就与他没有恩情了，怎么就一百两回乡，还算沾他的光了，可是听到他说为了女儿---自己四十岁上才有的女儿呀，忍了。

    水大抱着这么精致的盒子，小心翼翼里面的夜明珠大的出奇，先生交代要送礼就送这个，还要注意时机，还说要细细和知县这位待嫁的同母妹妹好好说说他未来的夫君，水大办不了的事儿，云鹏信手拈来，现成儿的柳姑娘，和三秀才因为人命案吓得要死，在洛家请假出来也有两天了。

    柳姑娘这回没有把闸口打扮成良家女子，只做了平时在楼里的浓妆艳抹，甚至还要再妖艳上几分，在一家首饰铺子，决定“偶遇”这位县令姊妹，姓氏不随袁老头的官眷姑娘。

    这姑娘也算得上是眉清目秀，随了老太太，也是，她要是长得不好，也不会以寡妇之身嫁于袁老头，这姑娘也不会被哥哥拿来和同僚攀亲。头上的钗子倒是金的，可细看款式---简直不能看，再看耳环，那是四五十岁妇人都不稀罕戴的。

    伙计打她一进来就瞧的仔细，就连陪同她的一个丫头都不如街头肉铺里典来的粗实仆人利落，再看跟着的一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妇人，也是差不多旧首饰插在头上，俗话说卖履的垂头，卖花的闻香，卖首饰，就从首饰上看客人会买什么东西，俩个伙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不情不愿的上来招呼。

    “姑娘想要点儿什么，是日常在家佩戴，还是出门上香走亲戚见人用？”

    姑娘羞涩一笑，妇人替她说话：

    “见人用的，眼看着快及笄了，重要有一两件拿出手的首饰！”

    伙计听了稍微热情些，大约能让她们买上一两件，说是及笄用，大约是相看或者办嫁妆，嫁妆嘛，手头儿再紧吧也要得。

    “那您看这里，这都是时兴的款式，花鸟鱼虫都有，精巧细致。”

    伙计端的托盘里是金首饰，但是无论是重量还是做工，都算是店里最低等的，甚至不及一些巧妙的银器，姑娘和妇人的眼睛看向的都是侧边镶嵌着宝石的头面，妹妹要相看的，首饰衣物不能太寒酸了。

    “去，拿那些过来！”

    妇人吩咐着转身，姑娘也跟着转，伙计虽然迟疑，还是端来，她们眼睛就移不开了，这些首饰珠光宝气，真真儿漂亮大方。

    柳姑娘进来，带进一股香风，她扭着腰昂着头带着小丫头子，自然吸引了铺子里所有人的注意力，尤其，是里面站着的伙计，这位一看就不是良家子，可是这一身---哪件拿出来，都是他们两三年的工钱。

    “哟，姑娘来了，姑娘请这边儿看，今儿，你看看什么，小的给您备上茶水，你慢慢挑！”

    这样的地方放不三不四的人进来，就不对了，刚刚---可没有人让他们姐妹喝茶慢慢选，妇人给小丫头子使了个眼色，谁知道，那个蠢笨的根本没有站出来指责伙计，只是傻愣愣的也跟着看伙计新拿出来的镶金嵌玉的头面。妇人窝一团火儿在心里，忍着没有发作。

    “嗯，还行，要普茶，研的碎一些！”

    柳姑娘直接坐下，开始挑剔着这只戒指宝石不纯净，那个镯子水头儿不足，伙计晾上茶配笑着，她一转眼，就看到妇人和姑娘已经挑好放在一边的一个红宝耳坠，不打招呼一把拿在手里。

    “这个还不错，我要了！”

    妇人忍不住了，这个下九流的东西，进来压他们一头就算了，现在还抢东西，她忍不了。

    “这个是我挑好的！”

    “你付银子了吗？谁拿到付了银子，就是谁的。”

    柳姑娘趾高气昂——她今天就是来惹气的。

    “你不讲理！”

    县令妹妹也发火了。

    “讲理，我马上去见相好的何公子，人家可是富春县小衙内，给我几百两银子，等着我打扮好去见他，我还有功夫跟你两个土包子讲理？”

    柳姑娘说出满杭州城都是她的气势。

    “包起来，多少银子，我再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就不信，我比不上他青梅竹马的表妹，比不上他房里那个七八房妾室！”

    富春县---何公子？杭州有几个富春县，有几个何公子---七八房小妾---还有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