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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一章 贾珩:那你就当不上皇后了……
    舟山海域

    一座长有二十里,狭长如葫的岛屿坐落在茫茫大海之中,白浪滔滔、蔚蓝无垠的海面上,数十艘桅杆高悬的船只,密密麻麻停靠在岸边,而林木荆棘丛生的岛屿上搭就着一顶顶帐篷。

    多铎站在楼前的空地上,眺望着天穹上时而飞过的海鸥,海风带着几许腥咸,扑打在脸上。

    七八天时间过去,这位亲王面上气色明显红润许多,尤其是听到海浪以及海鸥拍打翅膀的自然声音,心头更是难得的平静。

    先前对战事失利的反思涌上心头,鲁莽、躁进,如果不是如此,也不会一再被折辱,苏和泰更不会死。

    多铎微微闭上眼眸,只觉心头仍在隐隐作痛。

    邓飚按着刀,走到近前,问道:主子,这里风大,还是到帐篷中歇息吧。人到了哪儿?多铎凝眸看向邓飚,问道。

    邓飚道:前日的飞鸽传书奏报,李道顺准备了淡水和补给,这两日已经从全罗道出发了,全速前进,如果不出意外,应能在一个半月间到达。

    多铎虎目之中精光四射,沉吟片刻,说道:大军前来,军需辎重需要补给,在此之前,我们需要找一块儿岛屿,屯驻补给物资,方家那边儿怎么说?

    方家是活跃在大陈岛的一伙走私势力,有台州府的宗族作为支撑,与浙省当地官员也有交情,常年做着南洋诸国以及北上的走私生意,也为四海帮、怒蛟帮提供补给,赚取利银。

    邓飚道:方家的人打听了我们的船队,听说是从江南那边儿过来的,有些怀疑,但也没有多问,但如是租岛,恐怕不容易。

    多铎沉吟说道:先让四海帮还有怒蛟帮的人谈着,我们不暴露身份,等大军来到,生米做成熟饭。

    主子,浙省都司的舟船水师总会发现我们,如是派兵提前清剿,我们大军就困在了这里。邓飚低声道。

    先前,贾珩在整饬江南江北大营军务之时,已经行文浙江都司,派出舟船水师沿海搜捕多铎等虏寇踪迹,凡匿贼不报者,一旦查证确凿,势必上疏严参,锦衣拿问。

    多铎思量片刻,说道:浙省的舟船水师,久疏战阵,不会贸然主动出击,再说战力也远不如海门之战的江南大营水师,真要打起来,一击而溃。

    不是什么人都是江北大营的水师,也不是谁都有贾珩这样的军机枢臣坐镇。

    邓飚沉吟说道:主子,如是拿下东番之地就好了,如能攻下鸡笼山,虎踞其间,想要反攻陈汉沿海,易如反掌。

    大汉太宗年间,曾打击过盘踞在湾湾上的海寇以及明廷宗室后裔,剿灭之后,却未对湾湾化归府治,以致荷兰人还有一些海寇盘踞。

    东番岛孤悬海外,淡水以及粮秣供应不及,此事,还需得从长计议。多铎想了想,沉声说道。

    只要再等一个半月,新仇旧恨他要一刷耻辱。

    王爷,严大当家唤您过去议事。这时,从远处跑来一个少年,正是葫芦庙的小沙弥。

    多铎点了点头,在邓飚的陪伴下,向着最大的一顶帐篷行去。......

    ......

    金陵,宁国府

    黛玉所在的庭院中,午后日光柔和而静谧地照耀在厢房中,将几道倩影映照在屏风上。

    甄雪姿态端庄地坐在绣墩上,容色淡淡,一旁则是尤氏叙话,两个皆着素裙,周身并无首饰佩戴的丽人,淡雅如菊。

    只是甄雪婉丽眉眼之间绮韵未退,而雪腻脸蛋儿上同样桃腮生晕。尤氏看向眉眼之间妩媚气韵流溢的甄雪,轻声说道:王妃,什么时候回京?

    甄雪柔声道:打算在这儿多住一段时间。

    说着,一剪秋水的明眸看向尤氏,问道:尤嫂子呢?

    尤氏轻声道:妹妹给我去信说,等珩大爷回京的时候,随着一同回京,我还在思量着要不要回去。

    既想回去,也不想回去,回去做什么呢?

    甄雪道:尤嫂子在这边儿也没什么认识的人,如能回返京城侍奉老太太,京里妯里照应起来也方便一些,再说,尤嫂子的两个妹妹还有老娘不都是在神京,也该回去才是。

    王妃说的是。尤氏柔声道。

    里厢之中,黛玉拉着甄溪的手,轻声问道:溪儿妹妹可是身子不舒服,脸上怎么这般红?

    其实两个人,甄溪还要大一些,但黛玉自认着比眼前神情单纯,目光懵懂中时而现出茫然的少女要成熟许多,而且从贾珩那边儿论起来,她这个当嫂子,也该让甄溪唤着姐姐。

    甄溪连忙说道:林姐姐,我没什么的。

    心头仍禁不住回想起先前那让她晕醉的气息,有些羞不自抑。

    这时,紫鹃和袭人端过盛有香茗的茶盅,递将给甄溪、李纹以及李绮两姐妹。

    黛玉星眸若有所思,柔声说道:方才听王妃说,溪儿妹妹要在府中住几天?

    甄溪正自心神繁乱,手中绞着手帕,闻言,点了点头应道:是呀,林姐姐,这几天叨扰了。

    在这儿住着也好。黛玉轻声说着,心底却隐隐觉得不太简单。

    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又不像李纹、李绮那般,因是李纨的堂妹,以世交的名义住在宁国府其实有些不伦不类。

    书房之中,午后慵懒的阳光照耀在庭院内的假山嶙峋,重峦叠嶂。

    贾珩与甄晴抱在一起,享受着午后片刻的宁静,两人来到窗前,从支起的轩窗看向庭院中的草丛,这无疑让甄晴芳心羞愤交加,羞耻混着着一股异样,让丽人不能自持,几有一种幕天席地,野外露营的错觉。

    贾珩抱着身躯绵软成一团烂泥的甄晴,附耳道:晴儿。

    甄晴美眸似张未张,鬓角带着汗水,颤声道:子钰,我是个......是个坏女人。

    分明是方才甄晴意乱情迷之间,在贾珩的追问下,甄晴叙说着书信之中的文字。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你为他做了不少事儿,甚至如果不是他,甄家其实还未必会没落。

    甄晴幽幽叹了一口气,原本心头的内疚神明,好似减轻了许多,目光失神片刻,幽幽道:子钰,当初我要是嫁给你.....

    贾珩笑了笑,目光见着莫名之意,道:那你可就当不上皇后了。

    甄晴柳叶细眉下的凤眸失神片刻,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抿了抿莹润如玫瑰花瓣的粉唇,低声道:有些事儿,也说不定的。

    如果她嫁给了他,她一定帮着他走到那一步,他现在掌着江南江北大营,还掌着京营,说不得就有那一天。

    贾珩:.....

    这个磨盘究竟想做什么?是什么让她起了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你当初嫁人的时候,我才多大?贾珩轻声说着,拉过甄晴的素手,道:好了,差不多得了,别让人起疑了。

    贾珩扶着甄晴来到床榻,给甄晴整理着衣裳,轻声问道:这段时间,我忙着营务还有盐务的事儿,不太有空暇,你在金陵多久?

    甄晴叹了一口气,道:老太太走后,家里诸事纷杂,我想将这边儿的事儿料理清楚了,再返回京城。

    贾珩点了点头道:那也好。

    甄晴美眸抬起,柔声道:那溪儿妹妹就在你这儿了。

    贾珩起身去斟着茶,递给甄晴一杯,道:我过两天要去姑苏一趟。先前答应过黛玉的事儿,还有妙玉的事儿,也该去姑苏一趟。

    去苏州?甄晴目光莹润,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待上两三天罢。贾珩抿了一口茶,说道:然后,去一趟广东公干。你去那里做什么?甄晴讶异问道。

    军机机密,胡乱打听什么。贾珩轻轻说话间,走到熏笼近前,低头往里添着冰绡和檀香,驱散着屋中的靡靡气味,心神却格外清醒,在心底思索着江南之事。

    八大盐商已去四家,剩下的就是抄检财货,登记造册,至于其他四家,先不急。

    军务上,也步入了正轨,终于也能稍稍松口气,去姑苏办一桩私事,顺便去濠镜看看。

    甄晴看向少年紧皱的眉头,走到近前,眼角余光瞥见几案上的簿册,目光微动,看向那少年,说道:你这段时间也不少忙着正事,这看着又是盐务,又是军务的。

    也不知这簿册之上记载着什么,嗯,有些想看,又怕这个混蛋给她甩着脸色。

    贾珩却近前拿起一本簿册,拿过甄晴的素手,轻声道:想看就看吧,你可是立志要成为大汉皇后的女人。

    其实并不是什么机密,顺便也一盆冷水泼醒甄晴。

    甄晴听着少年的戏谑,秀眉之下的妩媚美眸流波嗔怒,伸手拿起簿册,翻阅开来,阅览其上文字,其上记载都是军将侵占了多少空饷,补上了多少银子,机密其实并没有。

    这还有一本,兵部吏员招供的虚报银饷,从兵政到军将,几是烂透了,先前这样一支兵马就算让你掌握,你又能干什么?贾珩拿起簿册,递给甄晴。

    甄晴秀眉蹙起,酡红玉面之上见着煞气,冷声道:这些军将贪得无厌,真是该杀!

    这样一只贪生怕死的军卒,就算你有朝一日成了皇后,异族入侵之时,靖康之耻也是前车之鉴。贾珩看向经雨之后,明艳动人的丽人,徐徐说道。

    不过,他觉得以甄晴的性情,必然是自杀,不会落得如赵家那些皇后、公主的刚烈下场,其实甄晴只是心肠歹毒了一些,但骨子里其实非常烈性。

    床帏之间的那些痴狂,只怕也就他能看到一二。

    甄晴娇躯微颤,美眸润意微微,抬起看向那少年。

    贾珩道:其实,你甄家何尝不是其中一员?领金陵体仁院,监三大织造局,亏空比之江南大营数万阴兵虚耗钱粮,也不遑多让。

    甄晴放下簿册,一时默然。

    贾珩看向抿唇不语的甄晴,低声道:当初镇海水师一战尽殁,你说天下有多少支镇海水师?你纵是母仪天下,能解决这些?

    甄晴走到贾珩身旁,从身后抱着贾珩,痴痴道:这不是还有你?你以后帮我解决就是了。

    只要她和他联手,一定能中兴大汉,开辟盛世。贾珩转眸看向丽人,心头一时间有些无语。

    其实,黏在一起久了,他现在都隐隐能猜出甄晴心底在想什么,这个女人对皇后之位的渴求,已经无可救药了。

    贾珩轻声说道: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嗯。甄晴讷讷应着,美眸凝露含情脉脉地看向那少年,眼神中满是依依不舍:那我和妹妹回去了,歆歆和溪儿留在你这儿了,等过天,我再和妹妹过来接走歆歆。

    贾珩目光温和,伸手捏了捏丽人粉腻的脸蛋儿,点头道:去罢。

    待将甄晴与甄雪送走,天穹暮色幽沉,宅院里里外外都已悬挂起了灯笼。

    贾珩在晴雯的侍奉下,沐浴过后,出了厢房,立身在回廊

    尽头,抬眸看向重又下起朦胧细雨的天空。

    陈潇缓步走来,看向那负手望天的少年,问道:你站在这边儿做什么?贾珩低声道:看天,这雨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停。

    说着,转眸看向陈潇,道:望了一天风,不去歇着,这会儿怎么过来了?陈潇:.....

    晚饭做好了,去吃着吧。少女清眸中倒映着少年略显落寞的身影,声音幽清依旧。

    情知又是在故意打趣自己。

    贾珩目光闪了闪,问道:是你亲自下的厨?

    陈潇这几天因为帮着贾珩处理军务太过忙碌,也不怎么下厨做饭。

    捕捉到少年眼中的亮光,少女原是烦闷的心情不自觉也明媚起来,道:一时手痒,做了几个菜。

    贾珩笑了笑,道:那我等下可得好好尝尝了。说着,与陈潇一同前往后院。

    此刻,甄晴与甄雪离了甄家,但却留下了甄溪和水歆,黛玉这会让正和李纹、李绮围拢着一张桌子,分明等候了一一会儿。

    珩大哥。"黛玉起身唤着,星眸粲然而闪。

    水歆伸着白生生的小手,声音酥糯而清脆道:干爹,抱抱。

    干爹身上有娘亲和大姨的味道,每次抱着干爹,就好像也被大姨和娘亲抱着一样。

    贾珩笑着看向水歆,问道:歆歆,洗手了没有?洗了,还是袭人姑姑帮我洗的呢。水歆糯声道。

    一句话,倒是让一旁伺候的袭人脸颊微红,精明的眉眼难得带着几分淳朴的笑意。

    黛玉看向正在说话的父女二人,道:珩大哥,我说让水歆在这儿多住几天,王妃再过几天再接也不迟。

    甄家刚刚办了丧事,处处都是哀伤的氛围笼罩,小孩子换个环境会好一些。

    贾珩轻声道:正好,最近没什么事儿,我还想带着她去玩玩,过几天咱们几个姑苏去。

    黛玉闻言,俏丽玉颜上见着欣喜,讶异说道:珩大哥这边儿的事儿忙完了?

    去姑苏祭拜母亲,这是珩大哥来江南之前就答应过她的事。

    忙的七七八八了,古人言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等到了苏州,妹妹带我们去看看。贾珩轻声说道。

    说话间,贾珩的目光落在黛玉身边儿的甄溪脸上,小姑娘一双灵气如溪、明莹清亮的眸子,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贾珩,当即红了脸,垂下螓首,根本不敢与贾珩对视。

    ......

    翌日,金陵又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朱檐碧甍、青砖黛瓦的宁国府屋檐房脊被冲刷的明亮如镜,光可鉴人。

    只是天空仍就是阴沉沉的,贾珩在大批锦衣府卫的扈从下来到户部衙门。

    户部左侍郎谭节,已经领着户部官员等候多时,满脸笑意地将贾珩引入官厅。

    此刻官厅之中,人头攒动,内阁阁臣齐昆,巡盐御史林如海以及扬州剩余的四大总商济济一堂。

    至于两淮都转运司也派了一名经历司知事列席旁听,因为相对高阶的吏员,如同知、副使、判官全部涉案,还在锦衣府的囚牢里关着,盐运司已经被一网打尽。

    此外,淮安、通州、泰州三分司的分副使,也在楠木椅上落座,见到贾珩进入官厅,纷纷起身相迎,拱手见礼,只是一个个神色中见着不安。

    贾珩朝着三分司的官员点了点头,目光意味莫名。

    随着两淮盐案的追查,这三位分司副使也涉案中,等开过会后,说不得仍要拿捕问话。

    齐昆看向对面的少年,也拱手一礼,目光隐隐有些复杂,他入阁初为大学士,加官太子太傅,而眼前之人则是

    太子太保。

    齐昆问道:永宁伯,如今诸司盐官尽在此处,永宁伯有什么主张,不妨细言。

    此言一出,官厅中的一众官员都看向贾珩,盐务之事酝酿了许久,也是该落地了。

    贾珩落座下来,沉吟说道:专商引岸之制,自开国以来,历时数十年,两淮鹾务时至今日,浮费日增,成本日重,盐价日昂,私盐渐盛,盐税累年大减,几是难以为继,自崇平元年,盐运司亏空多达两千万余两,悉因此由,如再不整饬,盐税十不存一,而盐官和不法商贾却牟利千万,以官帑济私人,岂得长久?

    说白了,专商引岸制,相当于盐利都让盐商赚走了,然后老百姓吃不起高价盐,私盐泛滥加剧,再加上盐商左手官盐,右手私盐,朝廷愈发收不上盐税。

    齐昆默然片刻,说道:永宁伯有何高见?

    虽然贾珩言辞激烈,但也是老生常谈的话题,盐务积弊,亟需整顿,但如何整顿?

    这时,林如海也看向那少年,儒雅面容上平静无波。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本官以为,当改组盐运司,以户部和内务府官定资本,共同派员经营督税,至于地方行盐,凡普通商贾,不论何人,只要按章纳税,皆可凭票取盐,销至行盐之区,但户部和内务府对行盐区的总盐引总量和盐价有所调控,此举意在降低浮费。

    就是打破个别盐商对盐业的垄断,让盐既维持在一个与私盐相差无几的价格,但又要防止多运多销,漫灌整个市场。

    此言一出,汪寿祺面色大变,几是手足冰凉,凭票取盐,岂不是人人都可贩盐,那扬州百年盐业的根基,岂不是自此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