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落？
韩定一整个人愣住。
“族长，韩山部不能没有你——”
他话没说完，韩牧野笑着道：“这五百年没有我出面，韩山部不是发展很好？”
如今的韩山城如此兴盛，光是金乌族的族人就有千万。
城中各部族，大荒的各种群，已经有数千万杂居。
每日运转的物资都是海量。
这些跟韩牧野有关系，但已经没有太大关系。
坐镇韩山城五百年，他大多时候都是闭关，并未出手。
“我不是要剥离跟韩山城的关系。”看韩定一神色紧张，韩牧野面上带着笑意，伸手轻拍他的肩膀。
“我要悄悄离开韩山部，游历大荒，隐藏身份，这样会安全些。”
原来是这样。
韩定一松一口气。
最终，韩山部只是对外宣称族长韩牧野依然在闭关。
他可不敢按照韩牧野说的，自家族长伤重不治。
韩牧野倒是想直接这么宣布，能看看人族反应，还能激发金乌族的战意。
可惜了。
半个月后，赵辰他们商队准备好的货物交给凤起他们云梁城来的凤凰族人手中。
一共三百辆大车，每辆车上都有人族玄灵仙国炼器手段加持，可悬浮飞空。
三百头天马兽拖拽大车，前后都有数十位凤凰一族的强者守卫。
云梁城少城主凤起亲自带队押送。
前方，还有几辆凤首天马拉着的高大车架。
这样的一支商队，出城时候，让各方关注。
“凤凰族？可是少见啊。”
“神兽后裔族群，也要走商道？”
“这一队，不会就是之前传说的，往大荒深处运送物资的商队吧？他们不怕——”
……
城门处，不少人目中闪动精光。
人族两大仙国与大荒万族之间有着默契，都很少与那些神兽族群交往。
这一支商队明显是往大荒深处去。
恐怕一路上少不了人族的截杀。
“凤十四前辈，大荒之中，现在还有多少上古洪荒时代存活下来的神兽？”
一辆凤首天马拉着的车架中，韩牧野看着面前的凤十四，轻声问道。
神兽之力，强大到难以想象。
他不敢确定，这些神兽到底是墟界之中生灵，还是上古存留下来。
按说，墟界之中生灵是不可能出去的。
但对于神兽这种从远古洪荒存活下来的强者，是不能以常理论之的。
“不多了。”听到韩牧野的话，凤十四摇摇头。
“这么多年来，大多数的神兽族群都已经离开。”
果然。
墟界，对于神兽来说，不是不能离开的。
看到韩牧野的表情，凤十四目光之中闪动明亮。
“他们能离开，是开明兽开启昆吾的通道，让他们抵达昆吾。”
“往后，所有人能不能离开，就看你了。”
凤十四的话让韩牧野微微一愣。
他抬头，看到凤十四轻声低语：“开明兽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再开启昆吾。”
开启那片洪荒最后遗落之地，需要足够的空间和时间力量。
开明兽乃是世间最强的守御神兽，他曾经执掌昆吾的门庭守卫。
如今，这任务，交给了韩牧野。
“为什么是我？”韩牧野双目盯着凤十四。
他的修为虽然不差，可离能开启昆吾还差很远。
大荒之中，修为战力比他高的大有人在。
还有那么多的神兽，都是远古时代存留下来的。
开明兽为什么选择的是他韩牧野？
“因为，昊天选择的是你。”凤十四抬头，看向天穹的大日金乌。
昊天金乌？
韩牧野也是抬头看去。
大日金乌闪耀，依然光辉璀璨。
“我们远古神兽因为规则约束，已经无法掌控昆吾。”凤十四低头看向韩牧野。
“其实，不管是万华仙朝的万华天帝还是玄灵仙国的玄元青帝，都曾被当做是考虑的对象。”
“之前从大荒之外来的那些人，我们也曾考察过。”
他的目光落在韩牧野身上，让韩牧野越发好奇。
自己是什么吸引了昊天金乌。
又是为什么能被开明兽和那些神兽认可。
“那些人，都是为了寻求力量突破而来。”
“他们对大荒，对上古传承，都没有敬畏。”
凤十四的话语之中透着无奈和失望。
作为上古神兽，他拥有世人难以企及的力量。
但困在这墟界之中，看着外面世界的变幻，他无能为力。
这种悲哀，不只是他一人。
“万华天帝是为了昊天金乌的神魂而来。”
“昊天需要牺牲自己，才能换取万华天帝的支持。”
“青帝，他跟我们差不多，”凤十四摇摇头，低声道：“但他的野心太大。”
万华仙尊想要昊天金乌的神魂。
其实在金乌一族的秘地之中，还有三足金乌的神魂驻留，不是不能给他。
但对于神兽来说，这种交易是耻辱。
或许，一直以来看着金乌族被万华仙朝压制，就是昊天金乌的妥协？
反过来，万华仙朝一直攻伐金乌一族，就是在故意施压？
可是最终韩牧野出现，打破了这种僵局。
昊天金乌出现在金乌族传承秘地，让韩牧野将更多的金乌真灵骨带出去，就是因为他选择了韩牧野。
放弃了万华天帝和青帝。
还有，青帝，跟神兽一样？
他也是从大荒之外来，但有神兽背景，乃是上古神兽，或者是神兽传承？
韩牧野看向凤十四。
“你想的不错，我这一趟带你去荒原深处，就是带你去见那些洪荒传承下来的老朋友。”
“你需要得到他们的认可。”
凤十四面上露出笑意：“当然，这一趟只要你能得到大多数神兽的认可，就能过关。”
“想来，也能得到不少好处。”
神兽，都是上古洪荒时代生存的强者。
他们手中，当然有很多宝物。
韩牧野面上也绽放笑容。
看来，这是一趟寻宝之旅了。
“轰——”
前方，一道百丈高的石崖崩塌，向着车队压来。
车队虽然都是悬浮前行，但也没有在高空之中飞遁。
“防御。”
车队之前的凤起一声低喝，手中金色长杖前指。
“轰——”
一片火焰升起，将那些石崖碎石都裹住。
这火焰之烈，只瞬间就将所有的碎石都灼烧成浓烈的熔岩。
山崖之后，一队身穿黑袍，遮住面孔的人双目之中显露惊骇。
因为那山崖消融太快，他们还没来得及躲闪。
此时，金色的火焰与熔岩已经向着他们当头罩落。
“快躲——”
“躲不掉，出手！”
有人惊呼，有人高喝，一时间慌乱成一团。
凤起双目之中透着冷漠，看着火焰与熔岩汇聚成一条火龙。
“吼——”
火龙一口便将那些奔逃的人影吞没。
没有问这些人为何来截杀，也没有留活口。
火龙直接追出十里，将方圆十里的山林化为火海。
“走吧。”
轻哼一声，凤起跨坐在凤首天马之上，手中金杖收起，策马而走。
车队微微停顿就走。
半刻钟后，周围的虚空中，数道身影慢慢显露。
“一击必杀，这凤凰族的小子倒是杀心颇重。”说话的老者额头有一道澹金色的狮纹。
很明显是金狮一族，就是不知是何处族群。
另外几人目中都是闪动精光。
“凭他一人还护不住这些财物。”身形高大的黑甲大汉冷笑一声。
“再试探试探吧。”
“只要没有真灵出手，这些宝贝我铸量天鹤族吃下了。”大汉说完，背后一双金色的羽翅展开，身形一动，消失不见。
“哼，谁吃下还不一定。”
“各凭本事吧。”
其他几人都是身上元灵之光闪耀，然后各自离去。
等所有人离开，车架之中韩牧野和凤十四才低头。
“就当是给凤起这小子的磨砺吧。”凤十四摇摇头，看向韩牧野，面上露出笑意。
“能给我说说，大荒之外是什么样子吗？”
……
韩牧野悄然随着商队往大荒深处去。
大荒之中金乌族与万华仙朝的征战依然没有停止。
因为金乌一族越乱越多的真灵强者出现，万华仙朝不得不抽调大军，向着边境集结。
金乌一族也快速的向前推进，战线离当年的金乌神庭越来越近。
这五百多年来，金乌三大部的凝聚力越来越强。
有足够的金乌真灵骨，可以聚拢各方精英到来，很多族群的后辈精英都到前线战场。
战场，是最能磨砺人的地方。
韩山部族长韩牧野被刺杀的消息才流传到前线，韩山部呈报的，关于韩牧野闭关的讯息传来。
不管普通族人怎么想，上层的商岳等人知道韩牧野没事就好。
与这些讯息同来的，是韩山部送来的一百万件战甲。
大荒金乌甲。
不是最强的那种，而是能激发金乌族战力的新制造战甲。
有了这战甲，那些七层八层元灵的金乌族强者战力至少提升一倍。
更可怕的是，此甲可以自动结阵。
这也是韩山部这数百年来研究最深的东西。
大荒各族不善长结阵而战。
但结成战阵，能让原本普通的军卒战力无限提升。
百位六层元灵境界的军卒，结成战阵就可以围杀一位八层乃至九层的元灵强者。
人族就是凭借这等手段，才能称霸大荒，将各族往大荒深处赶。
如果金乌甲的战阵手段真的能成为现实，大荒的战局和力量都要改写。
人族看似在大荒之中已经强盛，其实是欺负大荒万族不能一心罢了。
金乌族前线战场，百万战甲被分派下去，一座座战阵建立起来。
在战阵后方，是无数来自各族的观摩之人。
这一次大荒金乌族争夺神庭的战斗，已经成为展示金乌战甲的地方。
三大族中强者，数以万计的真灵境，全都压下。
人族，三千万大军集结。
一场关系大荒世界无数万年格局的大战，在酝酿。
此时，韩牧野已经到大荒深处。
一路上，经历了数十波截杀。
其中最凶险的一战，凤起直面数十位元灵八层九层强者围杀。
那一战，也让凤起修为突破，完成涅槃，成为真灵境。
此时，一片无垠荒原之前，车队结成圆阵。
因为在荒原上，有上千头身形混黑的长角黑牛，将他们挡住。
凤起手中金杖击出，澎湃的火焰被一头十丈高的巨牛一头顶碎。
这一击已经是他初入真灵境的最强力量，没想到竟然在这头巨牛之前不堪一击。
相比之前的截杀，这才是真正的强敌！
“我来吧。”就在此时，凤起的背后响起韩牧野声音。
身穿黑色战甲的韩牧野缓步走上前。
“韩牧野前来拜访洪荒云牛前辈。”
韩牧野微微抱拳，抬头看向天际。
虚空之中，有一道澹澹的牛鸣声传来。
下方，那上千头巨牛轰鸣奔踏，带着破天的气势，冲向韩牧野。
这就是迎接？
或者说，这就是考验。
韩牧野轻笑一声，脚下前踏。
一步！
好似无数万斤重力狠狠砸下。
一片天地都随着这一脚震动。
肉身力量他韩牧野还没有怕过谁。
这么多年来，他对肉身的熬炼积累早已经不下于神兽。
甚至，他的肉身力量只有少许几种洪荒神兽能比。
等他离开墟界，回到滴血崖，将炼化的龙鳄身躯合一之后，世间能在肉身上比过他的，可就不多了。
洪荒那几位霸主？
或许可以吧？
韩牧野一步踏出，一声长喝，抬起拳头。
破天拳！
已经有一百零八式的破天拳，每一拳都带着让方圆百里天地震动的力量。
一拳击出，罡风呼啸，化为一头凶勐的异兽，撞在当头而来的黑色巨牛的头顶。
这能顶碎真灵境凤凰一击的巨牛，身躯一震，四蹄不受控制的后退。
韩牧野长笑，飞身上前，一脚踏在这黑牛的头顶。
黑牛四蹄一软，跪倒在地。
韩牧野转身，人在半空，一拳砸在地上。
“彭——”
方圆十里大地塌陷！
所有的黑牛都掉落在十丈深的大坑之中。
韩牧野抬头，看向天上的流云。
“云牛前辈，晚辈讨教。”
话音落下，他身上道道金色的光晕流转，化为一尊十丈金乌。
金乌双翅展开，一道火龙卷飞射而出。
“哞——”
天空的云彩直接化为一头千丈巨牛，一蹄子踏向韩牧野所化金乌的头顶。
金乌长啸，双翅一扇，一道金色的雷霆出现。
雷霆？
那巨牛微微一愣，还未来得及抽回蹄子，就被金色雷霆撞上。
“彭——”
白云碎散，一位头生黑角的老者满身狼狈而出。
老者头脸上还有被雷霆炸裂后的痕纹。
“你这家伙，怎么会有夔牛的雷霆神通？”老者瞪眼看着韩牧野。
韩牧野的金乌真灵消散，立在半空拱手。
老者冷哼一声，目光投向前方：“凤十四，这就是开明兽找的家伙？”
“这么不懂尊老爱幼吗？”
“看给我那些小家伙吓的。”
韩牧野低头，看到下方那些黑角巨牛一个个畏惧的模样，不由一笑。
大荒种族都是畏惧强者的。
刚才的拳头将这些巨牛打怕了。
“云大头，是你要摆开阵仗的。”凤十四的声音响起。
很明显，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云牛老者面上胀红却不能发作，最终只能冷哼一声，飞身往下方落去。
韩牧野也跟着落在荒原上。
神兽与神兽是有差距的。
比如面前这位云牛，在上古时代也有神兽之名，但实力并不算高。
相比凤凰，麒麟神兽的强大，很多神兽名不副实。
但神兽凶兽之名，并非全在于自身战力，更多还有其特别的血脉力量，各种传承神通。
比如云牛血脉就有化身为天上流云的神通，可日夜奔腾，千万里瞬息而至。
其还能藏身天穹，便是再强的敌人那不能发现。
“我云牛一族本身是有传承洪荒天甲牛血脉的，可惜，如今血脉之力被压制，我这些族群只能缩在大荒深处。”
山岭之上，看着四处散落的巨牛，云牛老者轻声叹息。
他也不想做个牧牛人，可是族群血脉力量无法觉醒，实力太弱，他只能守护不离。
若不然，他的这些族群就会成为别的异兽口中食物。
“血脉力量无法觉醒？”韩牧野转头看向凤十四。
凤十四点点头，轻叹道：“这是大荒各族遇到的最大难题。”
“若不然，我们也不会想去昆吾。”
大荒的天地之力不够强大，还在不断减弱。
所以大荒之中各族的血脉之力难以觉醒。
“你们金乌一族也很多年没有血脉之力觉醒了。”
“我记得大荒深处有一位金乌，他也在头疼此事。”云牛摇摇头，咧嘴说道。
金乌一族的血脉力量已经万年没有自然觉醒的了。
大荒万族，都传承越来越难。
好在各族有新的修行方法，传承之力可以通过真灵骨传递。
但后辈弟子之中实力越来越弱，能接受真灵骨中传承的人也越来越少。
按照不少强者估算，再有个七八千万年，很多族群的传承就会消亡。
“你们没有想过，用新的传承之法？”
韩牧野看向凤十四和云牛。
“比如，真灵骨？”
上古时代是以神纹传承，不如真灵骨那种记忆深刻。
韩牧野在金乌秘地之中接受过真灵骨和神纹，对两者之间的利弊有所了解。
真灵神纹传承，对悟性和力量承载的要求实在太高了。
真灵骨就简单很多。
但比这两样更简洁的，是人族的各种修行法传承。
人族个体是不够强，可人族能把各种修行法门传承下来。
不像大荒之中的种族，血脉一旦削弱，传承就可能断绝。
“我们也想过修改传承手段。”凤十四摆摆手，低叹道：“问题在于血脉力量已经融入传承，我们根本不敢改变。”
不敢改变。
一旦改变，就可能让更多的族群消失。
韩牧野知道，很多神兽的力量传承，已经涉及规则了。
规则！
韩牧野双目之中透出晶亮。
后世的传承之中，凤凰一族用的是涅槃珠。
涅槃，就是凤凰一族的传承规则！
以本族最强神通，凝聚为规则之力。
其他的，都是可以舍弃。
或许，只是大荒生灵最后才能想通的。
这样一来，虽然很多的族群消散，但强大族群终究是传承下来。
那，如何剥离血脉之力，最终成就族群单一传承？
韩牧野抬头，看向天穹的大日。
这一刻，他只觉浑身战栗。
“如果，我有办法让你们的传承能延续呢？”
韩牧野攥着拳头，肩膀不受控制的颤动。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这想法，他自己都不敢想。
凤十四和云牛抬头看他。
“你有办法？”云牛咧着嘴道：“你要是有办法，咱大荒这些神兽族群得排着队来求你。”
凤十四也是轻笑。
要是真有办法，不会所有人都没有办法，只能看着自己族群衰落。
大荒之中的族群，如今只能寄托韩牧野能开启昆吾，让他们的族群能去昆吾之中，得到血脉延续机会。
“我的办法很简单。”
韩牧野看着两人，握起拳头，看向天际。
“将血脉力量寄托天道。”
寄托天道？
云牛面上露出茫然。
凤十四先是眉头皱起，然后慢慢变了表情。
“你，你疯了……”
“你是金乌族啊，你是想让昊天陨落吗？”
“这大荒之中的天道，该是他！”
凤十四眼睛紧紧盯着韩牧野，身上有起伏的神光闪耀。
“你是不是跟万华天帝一伙的？”
“你也是想要带走昊天，对不对？”
万华天帝想要得到金乌族最强神魂，想要将昊天大日摘下。
大荒各族都知道万华仙朝想干什么。
“凤十四前辈，如果你将你们凤凰一族的最核心传承规则送上天穹，化为大荒天道的一部分，往后，你们凤凰一族的传承就再无断绝之忧。”
韩牧野看着凤十四，低声开口。
他的话语之中有着让人难以拒绝的诱惑。
凤十四神色变幻，立在那里。
“将传承规则融入天穹，成为天道的一部分？”云牛转头看向四周，面上露出坚定。
“我试试。”
凤十四面色一变，刚准备出声阻止，只见云牛已经化为一头撑天的巨牛，仰天长吼。
天穹之上，一头虚幻的牛影浮现。
下一瞬，牛影降下，与云牛身躯相撞。
云牛低吼一声，一道澹金色的血气冲上云天。
“嗡——”
万里苍穹化为血色。
无尽的威压从天下降，好似要将云牛身躯压碎。
凤十四面色大变，转头盯着韩牧野：“这是怎么回事！”
韩牧野看着那身躯战栗已经快要支撑不住的云牛，轻语一声：“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