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文看着面前瘦瘦弱弱、白白净净的少年,一时无法回神,转头问阿贺,“你……确定是他?”
不过是个小少年,如何做得那般血腥之事?
他家里大人知道么?
“我确定啊!”耶律文指了指宋三,“上次在窄崖桥,他就站在另一边……”
可恨的是,他连宋三如何下毒、什么时候下毒、下的是什么毒药……完全不知!
“你就是那个放毒的人?”萧山撑着膝盖站起来,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他面前,“你想死吗?”
“我快要死了!”宋三娘淡淡的勾起嘴角,头一阵眩晕,身子似摇晃了几下,手下意识的抓住了前方的腰带……嗯!站的还挺稳当,竟没有被她拉倒。
萧山嫌恶的掰开他的手,往地上一扔,“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那双手沾满了大辽勇士的鲜血,他恨不能将它剁下来,祭奠死去的兄弟。
“箫将军……他还是个孩子!”耶律贺上前扶起宋三,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也许他只是被那些奸诈的瑞宁人利用了呢?”
宋三还那么小,也许只是那些个守将哄骗他用了毒呢?
“呵!”萧山冷笑了一声,“小王子,我看你才是那个孩子!”他伸手指了指半昏在耶律贺怀里的人,“你忘了……他也是瑞宁人!是他杀了我们几万勇士!”
每每看到弟弟在床上躺着,生死不知,他就有一种想要将宋三碎尸万段的冲动。
“少年郎,先喝些水吧!”石文星拿着水杯送到了他的嘴边,见他有力气自己拿,便放开了手。
“先生……这是何意?”萧山向来看不起这个背国(背叛国家)的瑞宁人,他是比那个放毒的还讨厌的存在!
“箫将军,你若是想你弟弟尽快醒来,最好还是先别让这少年郎渴死、饿死……”石文星慢悠悠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然,以大辽军医的水平,怕是他这辈子都很难醒过来了。”
“渴死?饿死?”耶律贺呆板的重复,“你昨天没吃饭、没喝水?”
这人是傻子吗?
什么都没吃,为什么不说、不问呢?
“没有!”宋三娘舔了舔嘴唇,还想再来一杯,却没有开口。
“那你怎么不向守兵要啊?”耶律贺拿过他手中的杯子,再到了一杯水,放到他的手上,“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连饿了、渴了都不知道?”
“耶律贺,我在辽军中的身份是什么?”宋三娘小口小口的往嘴里灌水,让它们滋润自己火辣的喉咙、干涩的身体。
“当然是俘虏啊!”耶律贺一愣,才反应过来,他没吩咐给宋三吃的、喝的,宋三即便是向守卫要,他们也不会给啊!
“你放毒杀人……你们瑞宁偷袭烧了我们的粮草……你还有脸吃饭?”萧山冷笑的要上前抓他,却见耶律贺挡在了他面前,“小王子,请让开!”
“我不让!”他回头求助大哥,“你说过……宋三是我的奴隶!”
“箫将军,请冷静!”耶律文言语冷硬,即便面前的人号称‘大辽第一勇士’,也绝不能对王族有任何不敬。
“咳咳咳……”宋三娘握拳咳了几声,“我有个疑问……你上次带去窄崖桥有多少兵将?”
这么几万几万的罪名砸下来,她表示听的一头雾水,完全跟不上节奏啊!
“我上次带去的人有一万多……”
“那为什么你们一直在说我杀了你们几万勇士?”宋三娘将水杯递给他,用手指了指,示意他再到点儿水来。
等耶律贺将水再次交到他手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又不是宋三的奴隶,凭什么他说让自己干啥就干啥?
有心想要将水杯抢回来,见宋三抱着水杯跟个松鼠抱着坚果似的,终于还是忍住没有去做欺负小动物的事情。
“在此之前,你是不是在城墙上放了毒烟?”萧山抽出一把匕首,在他眼前晃了晃,却发现对方根本无动于衷。
他收回匕首,将腰刀拔出,推开小王子,将刀架在了宋三雪白的脖子上,“说!是不是你?”
“我承认,那烟雾是我主张放的!”宋三娘感觉架在她脖子上的刀沉了沉,“可那只是带有一定毒性的烟雾,随着风飘散到你们营地的时候,毒性根本就不会致人死亡,顶多就是昏迷不醒而已。”
虽然她不是什么好汉,可不是她做的孽,请不要随便加注在她身上好不好?
“那日我们让军医挨个查看了,除了箫将军的弟弟,其他人都没有呼吸和脉搏,不是死人,怎么会没有?”耶律文起身看他,双眼如两把钢刀一般,直射在他身上,威胁之感比脖颈上的腰刀更甚。
“唉!”宋三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些人……原本可以不死的!
“人如果陷入深度昏迷,会进入一种‘假死’状态来保护自己不过多的消耗体能,储备力量以供后期能够快速的醒来。
当时,你们将这些‘假死’状态的人扔下,抛在寒风凛冽之中,气温极低,他们又没有抵抗力,‘假死’也就变成了‘真死’”
屋内所有人一时都失去了声音,耶律文重新跌坐在凳子上,萧山也缓缓的收回了自己的腰刀,石文星看着宋三,眼中飘过淡淡的欣赏……
只有耶律贺第一个跳起来大吼“如果不是你们放迷雾,我们又如何会放弃那些勇士?不管怎么说,在窄崖桥确实是你毒杀了我一万多大辽勇士,都是因为你,他们才死的!”
耶律文听见阿贺的吼声,醍醐灌顶一般,无论是不是他们放弃了勇士们的生命,宋三终归毒杀了他们一万多人,那么再多个几万……又能如何呢?
“按照你这说法,如果你们大辽不来进攻檀州,我也就不会放迷雾;如果你不带着人去窄崖桥,我也不会毒死那么多人……起因在你们,而我只是正当防卫。
难道,西夏举兵攻打大辽,你们什么反抗都不做,国门打开,迎接他们进城烧杀掳掠?
如同你那日所说……这是战争!”
战争从来没有真正的对错,只有相对的立场罢了。
各为其主的战事,从来没有‘仁慈’二字,如同大辽屠城,如同她起手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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