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氏抻着脖子看着外面,她现在既盼着三娘能早些回来,又很怕三娘冷冰冰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远远的看着姐弟俩有说有笑的过来,她急忙端坐好,咽了咽唾沫,双手在袖子里紧紧握着锦帕,深吸一口气的同时,外面也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夫人,三娘子和六郎君求见!”
“让他们进来!”花氏看着缓缓走进的宋三娘,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三娘与自己从小便不亲近。
此去经年,她在自己眼中的模样已经渐渐模糊,突然如此鲜明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让她有种难以接受的感觉。
三娘身穿藕纱白花暗纹齐胸襦裙,头梳高椎髻,戴牡丹花嵌蓝宝发钗,额间一点艳丽梅花,衬得她一双桃花眼璨璨发亮,脸上戴着藕色的面纱,让她看起来如同迷雾一般,既勾着人往前,又让人惧怕这片雾气之后,是否有危险存在?
“拜见阿娘!”
“拜见阿娘!”
宋青嵘随着阿姐,给花氏磕头,见她没有让他们起来,微微皱起了俊秀的眉头,阿姐从回来就没有好好歇息过,阿娘怎么能让他们跪这么久?
他偷偷抬眼看了阿娘一眼,她呆呆的视线与自己目光接触,却好像被吓到了般,哆嗦了一下,身子也往后靠了靠……阿娘,这是什么反应?
“你们起吧!”花氏吩咐他们起来,见三娘恭敬的退到了一边,六郎似也不满的看着自己,她……她什么都没做啊!
宋青嵘看着阿娘无辜的眼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身为母亲,什么都不做才更气人,好不好?
多年不见,阿娘没有半点儿想念的意思,连表面的客套问候,做的还不如宋二娘来的贴心。
阿娘到底有没有那阿姐当成自己亲生的孩子?
“阿娘,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先带着阿姐去安置了。”
这话本应该是从阿娘嘴里说的,可他们等了怎么久,她都没说话,阿姐如今身子弱,可跟她耗不起呢!
以后,阿姐还是得靠着他,别人都不靠谱!
“啊?”花氏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去……去吧!丁香,你带着三娘去安置下,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
她轻轻拍着胸脯,觉得她还是怕三娘,哪怕三娘就那样安静的站着,她也觉得害怕,恐惧的感觉比之前更甚……她生的是个女儿,还是个罗刹哟?
“多谢阿娘体恤!”宋三娘行礼告退,比来时脚步轻快多了。
不止花氏觉得别扭,连她也觉得不自在,以后还是远着些,只要阿娘不作,那么和平共处也非难事。
她还住原来的屋子,只是长年不住,近几日才打扫,多少还残留了些灰尘的味道。
黑蛋儿里里外外转了好几圈儿,才开始收拾自己的包裹。丁香要上前帮着三娘收拾,被她拦住,直接给送走了。
她是三娘跟前儿的婢女,如果三娘肯让人收拾,她肯定首当其冲啊!
“三娘,你饿不饿?”黑蛋儿一边揉着肚子,一边看三娘和六郎,从回来开始都没人给她们张罗饭。
刚刚见夫人的时候,她还以为能吃上饭呢!
结果,夫人光顾着发呆,还需要六郎提醒,才知道让三娘回来休息。
这家……回不回的,也没什么劲儿!
“我去让人给你们安排饭菜!”宋青嵘起身往外走,“阿姐,你现在有忌口的吗?”
阿姐如今已经停药,但身子还是弱,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一些的。
他要将阿姐养的白白胖胖,抱都抱不起来的那种……
“黑蛋儿,你跟着阿弟一起去吧!”宋三娘温柔的看着六郎,“黑蛋儿知道我能吃些什么,她自己想吃什么,让她自己拿……你要不要跟着我也吃点儿?”
阿弟告诉她,在她跪祠堂的时候,宋城毅‘一家四口’已经吃过饭了,阿娘在自己屋里也用过了,只有他们姐弟,像个没爹、没娘、也没人惦念的野孩子。
多少年了……也习惯了!
“要!”宋青嵘笑弯了眼睛,他就知道,阿姐心里最疼他,知道他没用饭,还特意问他。
这个家没人疼他,他不介意,阿姐只要疼他,他就有跟抱个太阳一样,浑身都暖暖的。
宋三娘见黑蛋儿和六郎欢快的出去了,才默默的垂下了眼眸……屋子里的陈设和她走的时候一样,既没添置些什么,也没少些什么,好似她这五年从未离开,好似这十五年来,她从未来过……
偶尔午夜梦回,她总有不真实的感觉,好似自己大梦一场,其实不过身在囹囤,自欺欺人罢了!
那时,她便出去走上一走,看见是一进的院子、看见是连绵的营帐……她心中才略略踏实,告诉自己—别瞎想!这不是梦!
宋城毅时日无多,在他死之前,她需要做些什么,离开宋家,脱了宋家的族谱,那样,日后她做些什么,也会方便许多。
“三娘,我可以进来吗?”青一在屋外喊了一声,虽然门开着,但三娘已经的大姑娘了,不可再像小时候一样随意了。
他心中既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也希望她能‘养在深闺人未识’,等她知情滋味时,刚好落在他怀里……
“嗤~~~”
想的可真美!
他心中暗自骂了一句,可也因为这样的想象,心情好了许多,三娘一直当他是师长,他却不知在什么时候掉进了这个小大人儿的坑,再也出不来了。
“青一师父,进来吧!”宋三娘整理好情绪,起身相迎。
“三娘……”青一看着她瘦成这样,想来身子还没好利索,从幽州一路到汴梁,车马劳顿,她怕也是没时间养自己的身体,“这段时间身子养的怎么样了?要不要再吃些补药?”
“青一师父……可别!”宋三娘想到那些苦的让人只抽抽的汤药,身子向后倾,双手急速摇摆,“好了!好了!我现在出去能打死一头牛,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再吃那些苦药,她觉得自己的日子也快没有甜头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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