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森森,桃花艳艳,御书房中一片狼藉,这次没有了一地名贵的碎瓷片,只有用过的纸张碎,被撕的很是细小,连一个字也认不出来了。
“你说!你说!你说说!”
赵真气的直喘,他拿起茶杯要砸在地上,想了想这是自己剩下唯一的瓷器,又缓缓的放回了书案上。
从前朝数到今朝,有哪个官家像他过的这么憋屈?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狠绝的小娘子?”他头都要挠秃了,也想不明白,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倔强如她?
宋三娘将两张治疗预防的药方送了出来,并宣扬的瑞宁皆知,一时引起无数人追捧。
内河一带染了病的百姓服药后效果良好,有些症状轻的已经治愈,唯有扬州因为没有供给导致迟迟未有好转!
扬州内百姓听到消息,已经几次往外冲,其他地区百姓也民怨沸腾,要求朝廷尽快给出物资救助扬州百姓!
尤其是扬州内河下游的百姓,闹的尤其的厉害!
他们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如果扬州迟迟不好,那么属于扬州河段的瘟疫便不会消失,下游地区的百姓还有再次染病的可能。
危急生命……这么可能不重视?
他现在已经将宫内所有能换钱的东西都给了户部,要求户部立即筹措银两,购买物资、草药送入扬州。
若有人敢染指这里一个铜板……杀无赦!
户部尚书不敢怠慢,急忙买了所有能买的草药,陆陆续续送往扬州……想来这时,第一批物资已经到了!
“安乐郡主确实是有异于普通娘子!”秦大福在一旁小心应对,“不然,她那么小的年纪就可以入军营,对辽军也是丝毫不逊色……”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
他对此是深有体会啊!
这事儿其实再简单不过……官家想一直在安乐郡主身上空手套白狼,白得的银子谁不爱啊?
安乐郡主经过前两次大出血的经验,死活不打算再出任何一个铜板儿!
两厢僵持不下,而扬州城几乎快要死绝,官家没了办法,也只得退让。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看似三娘好像赢了,可在绝对权力面前,除了官家,谁又能是真正的赢家呢?
当此事过去后,官家这么可能就那么轻松的放过三娘,放过青云商铺?
届时,谁也拦不住官家想要复仇的脚步,除非……那把金灿灿的椅子换人坐!
“你在提醒我,宋三娘在我这损失了多少钱吗?”赵真此刻敏感的很,最是讨厌身边人说一句宋三娘的好话!
外面那些无知百姓,没有一个不是对她歌功颂德的,也没有一个不骂朝廷办事拖沓缓慢,不作为的!
他怎么可能不着急,他怎么可能不想有所作为?
可他不是没钱嘛!
一分钱憋倒英雄汉啊!
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他也不是会下金蛋的母鸡,自然是要想办法挪用银子的!
谁能想到,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这么刚,硬是不低头,宁愿自己进疫区,也不送半点儿东西到扬州。
行!
他这也算是见到要钱,不要命的了!
行啊!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倒要看看此事过去之后,她还能接住他几个回合?
秦大福看了看官家的表情,知道他这是气急了!
他也没办法提醒官家,三娘能接几个回合,他是不清楚!
但如果用毒,官家连一个回合都撑不下来啊!
自从花建开一房的离开,郝妙的身子就没好过,整日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需要人服侍着……这对要强的她来说,如同坐牢受刑一般难受!
平日里对着婢女骂的那叫一个难听,已经换了几十拨儿婢女,没有一个是她骂不哭的!
每次见到儿子,状态直接升级,不是痛哭就是大闹,折磨的花玉安和石羑里每次踏入母亲的小院都有心理阴影,恨不能转头就走。
“你们杀了我吧!你们快杀了吧!我不活了!我不活了!”郝妙见他们来了,扯着嗓子大喊,“你们这帮不肖子孙!
还不赶紧给我请大夫?
我要吃药!我要针灸!
我要赶快站起来!!!”
她在床上待的太久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出去晒过太阳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一下了……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
花玉家面容麻木的看着她,转身接过夫人手里的药碗,却被小小的阻力拉扯住了。
石羑里眼露惊慌的看着他,似有无限纠结在里面,见老爷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只得垂头松开了手。
他们是没办法了!
真的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她每天都来侍疾,累点儿、苦点儿……她都不怕!
可阿婆每次见她都骂她,说她克死了大朗,说她一个当娘的,连儿子都看不住……这是往她心窝子里捅刀啊!
阿婆没了孙子和重孙,她也没了儿子和孙子……这份伤痛不比阿婆来的小啊!
“母亲,先把药喝了!”花玉安撩起袍子坐到床榻边,“大夫我已经派人去寻了,很快他就来看您了!”
“真的?”郝妙将信将疑的看着儿子,这话她已经听过太多遍了,可没有一次大夫来,说能治她的病的!
“自然是真的!”花玉家将药一点点的喂入母亲的口中,看着她吞咽下去,心中竟有一丝松快与解脱之感。
如果当初不是母亲主张替官家要回楚州,后面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大朗一家也不会因此丧命九泉!
他看着母亲大口的吸气,眼露惊恐看着他,想要他去叫人……见他稳稳的坐在身边,却无动于衷,眼神中爆发出巨大的愤怒及悲痛……
不过这种情绪,她并没有机会维持多久,人便永远的去了!
花玉安伸手盖在母亲的眼眸上,想让她安息,试了几次,她的眼眸还是大大的睁开,怎么都不肯闭合!
他咬了咬牙,将旁边的床帐抿成条儿,放在母亲的眼皮上用力一拉……
“呼~~~”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夫人,我们回去吧!明早再来看望母亲!”
石羑里点了点头,挽着老爷的手臂离开,连头都没敢回一下。
在昏黄的烛光中,床上的老人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死死的盯着上方的承尘,带着愤怒、悲伤、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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