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嗒。”
放轻的脚步声,听起来却有几分沉重,哪怕来人刻意掩盖。
四周堆积着不规整的箱子,黑玉箱中满是一颗颗形如珍珠的丹药。
练气所用的丹药就像是成山的粮食一样,让踏入其中的青年久久没有回神。一眼望去,地脉丹殿早不复曾经的广阔和壮观,倒像是一座仓库。
在高耸丹炉面前,盘坐着一个身形高大的身影。
丹炉确实分外的庞大,却不及眼前的背影,那背影是一座高山,令人仰望,也抵挡着八面来风,没有半点霜雪能越过那高耸的山岳。
“师父!”
周行烈跪在地上叩首,再抬头的时候已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
良久。
方才听到略带着几分哽咽的声音。
“弟子…为宗门惹祸了。”
太乙宗,立宗三十余年,一直本本分分,谨小慎微的应对着局势,靠着掌门师伯的雄才大略,师父的强大实力,以及一众师兄弟的维护。两位师兄确实为了庶务掌门的位子斗了许久,却是斗而不破,依旧还是一家人。
修行者也是人,江湖也依旧是那个没有变动的江湖。
在这种情况下,凡是有损宗门尊严的事情都是极大的事,因为一旦软弱,就会变得可欺。不想被人欺负,就得出手,就像当年的星罗会。
许是宗门发展的顺遂,于是他便放松了警惕。
“弟子愿往合欢宗……”
“你以为是因为你的事情才为宗门惹来大祸吗?还是以为靠脱离宗门,带着命前去合欢宗就能解决问题?”
涂山君的声音依旧平稳而淡然:“都不能!也都不是。因为金鳌挡了我们的路,因为万法宗来到了昆世大地,因为闾皇宗西迁徙和紧张的局势。”
“所以,有人死了。”
“这个人可以是任何人,也可以不是任何人,只不过恰好,他是合欢宗的明欲,是曾经与我们有隙的人而已。”涂山君淡淡的说道:“这一仗我们早晚要打,不如由我们自己来选择对手罢。”
周行烈呆愣两息,猛的抬起头。
说道:“这不是英雄所为!”
“英雄杀人就该光明磊落,就该不牵连无辜,就该……就该像师尊曾经做的那样。”越说周行烈的声音越发的低,他的眼中不是失落也不是惆怅,而是一股恨意,他恨的并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涂山君沉默了起来,起身走到周行烈的面前将他扶了起来,拍了拍周行烈的肩膀笑着说道:“为师杀人不需要借口。也不需要徒子徒孙做那个筏子。”
“才突破境界,陡临大事,心绪波动在所难免。”
“不如就留在此地观摩为师炼丹吧。”
守在地下丹脉为涂山君护道的魔头皱起了眉头。
它不懂什么是英雄好汉,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杀人,更不懂涂山君说的那些事情,它只知道它很想杀人,也想吃人,只要想就去做便是,何须那么大的反应。
‘莫名其妙的。’魔头摇了摇头。
想到那元婴阴神,砸吧砸吧嘴,叹了一口气,看样子它是没有口福品尝一下了。
老魔头自己手中都没有凑齐元婴阴神又怎么会给它尝尝新鲜,它只能祈祷合欢宗厉害一点,打死太乙真君它就能自由遨游天地。
眼珠子滴溜一转,也许它可以为合欢宗传递一点消息,说不定在战局中能有奇效。
……
“合欢宗的态度暧昧不清,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定。”
身着素袍的修士拱手看向王座的金袍修士:“不过以大王带回的信息来看,此战必定会在一二十年见分晓,太乙宗不会善罢甘休。”
“太乙宗不会?!”
金鳌真君的声调都高了几分,旋即沉思下来,太乙宗确实不会。
如果他不出兵的话以后日子就别想好过,甚至太乙早就表明态度,他烂命一条,不搭伙打合欢宗,就先和金鳌宫拼个两败俱伤,甚至等以后太乙宗败了,就遣散宗门化整为零的融入金鳌大地。m..cc
太乙真君催了好几次,也准备组织小会商讨态势。
素袍修士名为夏旬,金丹巅峰境界,乃是金鳌宫的谋主,专门为金鳌真君出谋划策。他手下还培养了不少的人才,专门管理金鳌宫的庶务,相当于其他宗门势力的庶务掌门。
“堂堂一宗之老,怎得如此无耻!”金鳌怒骂了几声。
仔细想象也却如太乙说的那样,太乙宗确实发展的不错,然而乾元大地却一穷二白,幽魂海资源贫瘠,不靠法器和丹药靠什么发家?
难道要靠撞大运的开灵矿吗?
幽魂海本来就已经很窄了,现在又多了一个万法宗,一域有三宗挤在一起,任谁也会觉得拥挤,再加上三宗的发展都不慢,以后免不了要打一仗,不如把内部矛盾转化为外部矛盾。
可是,对手选谁不好,非得选合欢宗。不如选那些排名在十以外的元婴势力,那些兼并起来也能容易一点。
“多想无益,备战做的如何了?”金鳌摆了摆手,他已不想多说什么,既然要打你,总要赢的好,免得到时候成为别人的阶下囚。
当然,打法也不同,金鳌宫肯定不做硬抗合欢宗的主力。
这次事情是太乙宗搞出来的,太乙宗不做主力天理难容。这样的话,说不定还能从中谋取一些利益。
“还是那句话,太乙宗能顶得住我们就能出手,如果他们连一时半刻都顶不住,就别怪我背信弃义了。”金鳌真君站起身来。
他再不济也不想葬送了家业,被挤的难受总好过败光了自己的家底。
“就是可惜了那猛士……”金鳌真君摸了摸下巴,以他的眼界自看得出两人不是一个路数,肯定不是同宗修士,那就只能是后来相遇结拜的把兄弟,既然太乙能结拜,为何他金鳌就不能结拜?
结拜就能得一元婴后期的猛士辅佐,这简直是一本万万利的好买卖啊。
“对了,万法宗是什么意思?”
“万法宗。”
……
“太乙宗的请帖?”万法宗的元婴老祖随手将玉简放到一旁,笑着的说道:“我宗初来乍到,加之上宗早有告诫,莫要胡乱掺和恩怨,以免造成世俗生灵涂炭,太乙宗的事情实在无能为力。”
“要发檄文吗?”
“不必,什么都不必做。”万法宗的元婴老祖沉吟着取来信函说道:“再去信一封,交予合欢宗,我宗无意参与其中,其中恩怨如何也不是我们能置喙的,只要不波及昆世大地,我宗不会出手。”
“两不相帮,这岂不是容易得罪太乙宗?”
“那人不是好惹的。”万法的庶务掌门拱手请教自家师长,同时说道:“如果金鳌愿意出兵的话也未尝……”
元婴老祖倒也没有呵斥责问,而是笑着说道:“不犯错便是最好的。”
都已经来到星罗地界,和上宗的联系就不是那么紧密了,但是他们做的事情都要算在万法宗的头上。
星罗万法宗才立宗几年,贸然参与进去,反而会破坏了东荒万法对星罗的布置,一旦这么做后果严重。
又三月。
正批奏玉简的太乙起身迎接一位颇为意外的客人。
那竟是怒气冲冲的金鳌真君。
金鳌的面色阴沉的可怕,双目赤红着,就像是择人而噬的猛兽的双眼,摘下兜帽,此时正狠狠的盯着太乙真君。
“我确实没有明确答复,但是你该知道我一定会出手。”
“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他!”金鳌真君阴沉的面容陡然化做狰狞,周身罡气好似山岳一般。
太乙莫名其妙的惊讶问道:“杀谁?”
“黑兕,黑兕真君!”
“黑兕死了?!”太乙错愕的看着金鳌,倒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嘴角抽搐,双眼更是带着惊骇神色:“谁,谁杀了他,什么时候死的,谁有如此强大的实力,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杀了他!”
“不是你指使涂山君出手杀他?”
“我疯了吗,现在正是要和合欢宗对垒的关键时刻,我杀了他岂不是自绝生机,我连司空星冶都能忍,我和黑兕真君无冤无仇,甚至还是一同从星渊遗迹扶持逃出的战友,我杀他作甚!”
金鳌一下子颓废的坐在地上,沮丧的说道:“他死了,我也知道不是你,因为杀他的人实力至少达到了后期,而且不是一个人出手。但是我找不到是谁杀了他。”紧接着目光燃起火焰:“难道是合欢宗的修士吗?”
此时。
身披黑袍的涂山君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太乙的身边,他感应到这股波动已经出现了。
“完了!”
“本来就没有胜算,如今我那兄弟又不知道被谁杀死。”
“如果你知道什么的话还希望告诉我。”
“我……谢谢了。”
金鳌还是走了,来的快走的也快。
不像是来寻仇的,倒像是个迷茫的人,在寻找相熟的人诉说自己的遭遇,也许只是因为太乙和涂山君是他相熟,并且也愿意听他诉说这些事情。
“黑兕真君死了!”
“师兄是说,东海蛟龙族已经出手?”
“不错,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的人,合欢宗也没有那么强的实力,能赶在金鳌抵达之前杀死黑兕,其实力绝对在巅峰。”太乙说着亮出一块请柬:“元道盟请我前去三山域商量事情。”
“也许这是个阴谋,想引你离开宗门驻地。”
“我得去。”
“如果是东海蛟龙族出手,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要我能活下来,元道盟入瓮矣。”太乙背着手说到。
涂山君想也没想说道:“我与你同去。”
“好!”
“那便准备出发吧。”
“等等。”
涂山君喊了一句:“我得再上一份保险,东海蛟龙族的修士必然不好应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