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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80、坦诚
    震撼何质。

    许是重逾千斤。

    亦像是一柄万钧重锤,狠狠的敲击在了他的心钟上,让他整个人不由得站起身来,踉跄着又一屁股跌坐在矮座上。

    脑海之中的思绪何止万千。

    一念生,百万牵头。

    都被他渐渐的压下。

    蒙植看向坐在对案,揣着袖袍的高大赤发修士。

    今日,师父所讲的事情彻底颠覆了他的印象。

    他知道兵器能够进阶,也明白这世上有强大的神物能让器灵宝物再度蜕变,却没有想到尊魂幡根本就不需要这些东西。

    只要有充足的煞气和阴神,尊魂幡就能进阶。

    如果尊魂幡能够成为圣器他也将执掌圣兵。

    这是何等的幸运!

    若是魂幡能一直保持晋升的势头,总有一天尊魂幡能够成为无与伦比的存在,而他做为执掌者,也将沐浴无上荣光,成为雄踞一方的仙道巨擎。

    不管是创建宗门还是建立家族,都是如此的轻而易举。

    拥有了尊魂幡,他能轻而易举的拉起一支仙兵。

    攻城略地,开疆拓土。

    怪不得师父涂山君淡漠的睥睨天下。

    他根本就拥有着无上潜力。

    不管是谁,只要得到尊魂幡,就一定能成就一番伟业。

    他蒙植也同样不例外。

    刚才在听到师父说他的修为是历任幡主之中最高的那一个,他还曾沾沾自喜,现在看来,与师父涂山君相比,他也不过是大一点的蝼蚁。

    如坐井观天的蛙,像与皓月争辉的萤。

    “呵……”

    “哈哈哈!”

    蒙植肆意狂笑起来,他笑玉家,竟然妄图通过一个女子捆绑住师父涂山君,他现在才终于明白,纵然自己死了,师父也绝不会留在玉家。

    古仙楼玉家,十二大族之一,也不配拥有尊魂幡。

    不是不配,而是根本不敢拥有。

    一个能进阶下去的器灵宝物,足以说明总有一天他会站在众生的头顶上。

    没人会允许出现这个人。

    哪个大势力拥有这个东西,就意味着将会成为众矢之的,是将要遭到整个修仙界围攻的存在。

    无关正魔。

    那时候别说是立场了,怕是正魔两道都会联合起来。

    这源于恐惧。

    就像是涂山君不敢让大修士执掌尊魂幡,他害怕自己成为傀儡,再没有自己。

    那些修士不管是年轻人还是老修行,他们也会恐惧,恐惧出现一个能主宰他们性命的东西,因此,如果无法将之掌握就一定会毁灭。

    蒙植本来应该高兴,在深思熟虑后却完全高兴不起来,甚至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像是被巨蟒缠绕般的窒息,又像是被鸟儿牢牢抓住的树枝。

    他也同时被这深深的恐惧抓住。

    这样的一个困局,根本就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蒙植笑了一声。

    他彻底明白,当年为什么师父说,一旦执掌了尊魂幡就要面对十死无生的境遇。

    后来他执掌了,没有遇到这样的困境,以为师父夸大了,如今看来,何止是夸大,原来还是描述的过于平淡。

    什么十死无生。

    这是要与整个天下为敌。

    偏偏他就没有这样的实力。

    一股无力感袭来。

    蒙植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死。

    就算面对圣人而不死,那圣人之上呢,亦或是圣人之上的之上。

    尊魂幡让下一个执掌的条件是原来的幡主要死,如果原来的幡主还活着的话,其他人是不能执掌的。

    玉家还能等的原因是,在他们看来,尊魂幡的上限已死。

    做为大族底蕴尚可,没有必要冒风险杀死蒙植换人执掌,如果一旦让他们知道了尊魂幡能够进阶,那迎接蒙植的一定是雷霆一击。

    蒙植苦笑了一声。

    “师父。”

    “您老的进阶之日便是我的死期啊!”

    蒙植咧嘴感叹,眼眶不由红了:“极品道兵进阶,定然是前所未遇的盛况,加之您老的圣人雷劫,到时候时间一久,定会引来其他强大修士。”

    “这个秘密,我们就是想守住,也完全守不住。”

    “我会死。”

    蒙植伸手想要拿起面前的酒樽,却止不住颤抖的手臂。

    他的目光不由落在了手臂上。

    笑了笑。

    想他一个化神后期的大修士,此刻竟然像是一个无法控制住自己身躯的胆小鬼。

    他不想死。

    他还想更进一步,成为圣人。

    想到这里,蒙植期盼似的看向了涂山君,紧张的问道:“师父,您会成仙吗?”

    “您一定会成仙吧,我知道以您老的天赋才情肯定能成仙,只要您老成仙,那也许我也算死得其所。”

    涂山君不由得沉默起来。

    他想跟蒙植说,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境都能杀出去,

    然而话到了嘴边,他却怎么都说不出去。

    也完全无法保证蒙植能从劫难中存活下来。

    他不是神,无法控制一切。

    也不是仙,无法算计一切。

    那些大修士根本不是算计和计谋能控制的,在天地伟力加于身的世界,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唯一需要的就是强硬到极致的实力。

    正如蒙植说的那样,在尊魂幡进阶的那一刻,他可能会死。

    不是死于雷劫,也会死在大修士的手中。

    对于未来的情况,涂山君应该早就心有预料的。

    他知道进阶圣兵的巨大风险,也知道执掌尊魂幡的人会死。

    但他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蒙植,如果说的自私一些,他挑选蒙植,就像是挑选一个能延续道路的棋子一样。

    涂山君忌惮阎浮道君的手段,却还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渐渐的活的像是一个真正的大修士。

    看似是尊魂幡选择蒙植。

    实则是无形中操控命运让蒙植选择了尊魂幡。

    也许正是怀有这样的愧疚,因此他特别纵容蒙植。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到了这一刻,面对蒙植的询问,涂山君端起面前的酒樽,盯着琥珀色灵酒,良久才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紧接着怅然的看向了远方的天空大城。

    轻声呢喃:

    “这世上……真有仙吗?!”

    他的识海中就有一篇成仙金页。

    然而那位古之大帝没有说自己成仙,他只说这是成仙的路。

    涂山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这世上是有仙的,有人能成仙,他识海中的金页就是证据之一。

    可是,他翻遍了古籍。

    坐看东荒大境的风云变换了上千年。

    有一人成仙了吗?

    没有。

    没有成仙的证据。

    也不曾见到有一个人成仙。

    更不曾听说过有人渡劫成仙。

    听到回答的蒙植神色并没有变化,他只是接着问道:“您老能成圣吗?”

    “能!”

    蒙植颔首。

    低头。

    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

    蒙植抬头看向涂山君,期盼道:“您老能不能再等一等,我现在已经达到了化神后期,只要能领悟山境,就可以筹备成圣,只要我能成为圣人,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反抗之力。”

    “我们师徒二人可以离开东荒,去另一座天下,那里不会有人知道您老是器灵的身份,我们可以伪装起来,再做谋划。”

    “……”

    “可以。”

    涂山君点了点头。

    当年他就想过,如果单凭蒙植化神巅峰的实力,是不保险的,不仅仅是没有充足的法力,也是因为这样的修士无法应对突发情况,更不可能在巨变中保全自己的性命,所以涂山君能等。

    在尽量保全蒙植性命的前提下,他还能继续蛰伏。

    他说出尊魂幡能进阶,并不是要逼迫蒙植做出选择,如果真要那么做,只需要等待玉家提供的阴神足够充裕,完全不需要顾及蒙植的想法,强行开启尊魂幡的圣器进阶。

    那时候蒙植必须与他保持统一战线。

    然而,那样做,无疑是彻底将弟子当成一个任由他摆布的棋子。

    这不是他想做的。

    以前他以为自己能做到,实际上多年相处之后,涂山君还是心软了。

    其实涂山君自己心里很清楚,为什么会面对这样的两难境地。

    曾经的那些幡主为什么没有这样的情况,是因为,曾经的幡主全都有自己的目的,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不惜自身性命。

    蒙植不是没有目的。

    他想走的更远。

    从金丹踏入元婴,又从元婴踏入化神。

    以至于现在冲击圣人境界。

    或许有时候更利己一些,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向道之心是坚固的,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走在仙路上,而不是完成某一件大事、做成何等大业……。

    他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成为仙。

    恰好,涂山君的目的也很明确。

    当两个都想要成仙的人碰到一起。

    谁先成仙,谁后成仙?

    蒙植欣喜的看向涂山君。

    “三百年。”

    蒙植愕然。

    涂山君挪动了眸子,望向远方的天空大城,说道:“三百年后,若是你连假圣的境界都无法达到,我会开启圣劫。”

    “到时,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让尊魂幡由极品道兵蜕变为圣器。”

    蒙植抱拳拱手道:“这本来就是弟子应该承担的。”

    蒙植享受了魂幡带来的权利,自然就应该承担这一份义务。

    这是因果。

    没有谁欠谁,谁又该谁。

    这本来就是双向的选择。

    获得改变命运的天大机缘,若是什么都不需要付出,才是怪事。

    “弟子告退。”

    “去吧。”

    离开了幡内大界。

    蒙植猛的睁开了双眼,暗金色的虎眸满是沉着,他心中思虑道:“十死无生?”

    “富贵险中求,我还有一法,可以堪破此死局。”

    “我就不信,历任幡主就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就算真的没有过,我也该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

    接下来的日子,蒙植一边感悟山境一边时常返回魂幡大界,询问有关于其他幡主的事情。

    让他惊喜的是他终于听到一个。

    那个人叫‘许红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