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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章 世人千万,我度她一个
    祁允冷冷地看着殿下的祁明昭,眼中没有一丝其他的感情。

    他对祁明昭的感情,在祁明昭逼宫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了。

    祁明昭竟然敢做这种事,就应该想到要面对怎样的后果!

    “祁明昭,你可知罪?”祁允冷冷地开口,到底是天子,一句话威仪尽显。

    祁明昭跪在殿下,听到祁允的质问,却是冷笑一声。

    他抬眸,看向皇位上的祁允“本宫没有错!”

    他哪里错了!?

    他若是不反,祁君羡继位就会杀了他!

    他反了,若是成功了,他就不会死!

    他只是在给自己博得一个生机,他有什么错!?

    祁允皱着眉,声音冷若冰霜“不知悔改,来人,将他扔进大牢!”

    若是想要祁明昭的心头血,祁允自然不能表现得过于急切,他要让祁明昭慢慢消失,这样才能取他的心头血。

    祁允现在并不在乎他的子嗣的生死了。

    他只想要自己活下去。

    他要活下去,要坐在龙椅上,要再说很多很多年才好!

    前阵子,无明大师来找过他的。

    无明大师承诺过的,只要他炼成了长生不死的丹药,他就能永活于世!

    这临阳,不需要他的后世来打理,他就可以!

    所以,在这之前,他必须要活下去,就算是不择手段,不惜代价,也必须要活下去!

    想到这里,祁允放在龙椅上的手紧了紧。

    这偌大的皇宫,本来就应该是他的,要永远都是他的才行……

    “陛、陛下!不好了,出事了!”

    有内侍慌慌张张地跑进宫殿,猛地跪在了地上,他焦急地看着祁允,大声喊着“无明大师……他、他圆寂了!”

    ……

    当祁允被内侍搀扶着,跌跌撞撞地来到无明住着的偏殿时,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作为皇帝,祁允到底是见过不少血腥场面的。

    但是现在,祁允看到眼前的景象,愣得回不过神来。

    扶着他的内侍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只是看了一眼,便大喊了一声,呕吐不止。

    庭院里传来了一阵令人呕吐的血腥味。

    饶是祁允,也是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庭院中,一十八个罗汉与那身穿金红色袈裟的僧人被砍掉了双手双脚,吊死在了树上。

    他们被砍下手脚的时候应当还没死,看着满院成河的血水,祁允大概能猜测到,这些人应当是被放干了血,血流而亡的。

    这样的做法过于残忍,就算是祁允见了,也有些站不住了。

    他抬眸,对上了无明那张死不瞑目的脸。

    尸体应该在这里挂了一两天了。

    庭院上空,有几只鹰鹫盘旋着,似乎准备随时下来享用美味。

    祁允瞪大了眼睛,在看到无明的那张脸时,终于无力地跌坐在了地上。

    ——他完了。

    他现在分明有了取心头血的人选了,但是无明却死了……

    那谁来为他配置药方,谁来治好他的病!?

    祁允看着那挂在树上的尸体,张张嘴,感觉呼吸都困难起来。

    --

    “百花杀有一种毒,可以让人的衰老速度延缓甚至停滞,其名,半死。”

    寺外的雨势很大,僧人的声音冷清,纪符言却听得清楚。

    他稍稍拧眉,就那样看着僧人。

    僧人垂眸,眼中依旧是无边的慈悲。

    他那样浅淡地开口,似乎诉说的这些往事,与他无关一般。

    半晌。

    “就是……当初江济仁服下的毒药?”

    纪符言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僧人没有说话,默认了。

    纪符言的呼吸一窒。

    他是清楚的。

    江济仁之所以能够从那时候活到现在,保持着自己的容貌身体不变,就是因为服下了百花杀这种毒药。

    长生不老听上去就是一件千载难寻的好事,但这个东西,却是毒药。

    服下这种毒药的人,可以延缓衰老,但是与此相对的,付出的代价更加惨重。

    服毒者会痛。

    钻心的痛,服下药的时候便开始了无尽的折磨。

    那种痛苦不会减少,只会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长。

    饶是如此,一些不了解这种痛苦的世人也曾不管不顾地服下。

    只要能长生不老,一点痛苦算得了什么?

    但到最后,没有一个服毒者能够撑过第二天。

    那种痛对于常人来说,简直比死还要难受。

    在那样的痛苦下,所有的服毒者都会有一样的想法——他们哪怕去死,也不要忍受这样的疼痛!

    所以,他们没有撑过第二天,就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半死”,其实是生不如死,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存在。

    久而久之,人们也便明白,这样的毒药,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

    百花杀的隐匿,让“半死”也淡出了世人的视野,世间多数人早已不记得这种毒药的存在。

    ——但是寂安记得。

    并且找到百花杀,拿到了这副毒药。

    服下那副毒药的时候,是僧人寂安得知“妖后穆氏”身死的第二天。

    “寂安,值得吗?”

    那时候,看着疼痛难忍的僧人,慧空也曾心疼地这样问。

    彼时的寂安捂着胸口,无力地跪在蒲团之上,他的头上满是汗珠,却不肯让自己的脸色难看。

    她说他好看,所以他不能做出丑丑的样子,她会不喜欢的。

    “师父,她过得太苦了。”

    寂安没有回答慧空的问题,只是这样说。

    他说,她过得太苦了。

    “师父,世人遗忘她,是世人的错,他们不好。”

    那大抵是第一次,慧空听到寂安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那位普度众生,距成佛只有一步之遥的圣僧,就那样跪坐在蒲团上,捂着胸口,疼得咬牙。

    但是他说,世人不好。

    “师父,世人忘记她了。”

    “我不要。”

    僧人固执得像个孩子。

    世人不好,弃她,辱她,忘记她。

    他偏要尊她,珍她,再见她。

    他偏要用一生的佛性做交换,换她再活一世。

    她一辈子这么苦,应该多笑笑的。

    “师父,世间苦厄万般,活在苦厄中的世人亦有万般。”

    “但是师父,我不度他们了。”

    “我只度穆如酒一个。”

    世人千万。

    但是穆如酒,只有一个。

    佛普渡世人,那寂安便不要成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