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中升起了一种十分荒谬的感觉,月弄寒并不爱叶岚倾,她原本想着,如果叶岚倾也对月弄寒无意,她可以劝她不要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贞洁不是绑住女人的枷锁,她才十八岁,人生才开始,她还是可以去寻找一个真正爱她的人。
可这个小姑娘像是已经认准了月弄寒,事到如今,除了成全他们她又能怎么做呢?
四爷爷在一旁一直摇头叹气,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那懂事的孙女竟会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来,嫁给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这日子又怎么能过得开心。
凌汐池自然知道他在担忧什么,她伸手将叶岚倾扶了起来,拉着她走到了月弄寒面前,说道:“月王,既然你想娶倾儿,倾儿也愿意嫁给你,我们也不好阻拦你们,那就请你按照无启族的规矩来提亲吧。”
月弄寒这才看着她,良久,才说了一句:“好。”
凌汐池又道:“我不管月王日后会有多少夫人,但倾儿是我们无启族的人,更是我的妹妹,还请月王日后善待于她,不要让她受了委屈。”
月弄寒沉默了一会儿,仍是说道:“好。”
凌汐池扭头看着叶岚倾,伸手拭去了她脸上的泪痕,说道:“好了,不哭了,既然你是真心喜欢他,我们自然会成全你的心意,你就安心等着他来提亲吧,我们会替你举行一个盛大的婚礼送你出嫁,你一夜未归,爷爷很担心你,先去侍奉爷爷用早膳吧。”
叶岚倾吸了吸鼻子,快步走到了四爷爷身边,四爷爷哪里还吃得下什么饭,他觉得自己这张老脸都被丢尽了,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拄着拐杖离去。
“爷爷。”叶岚倾含着泪叫了他一声,四爷爷并不理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岚倾正想追上去,这时,一股不同寻常的风不知从哪里吹来,带来了一种莫名的阴冷。
萧惜惟和月弄寒同时眉头一皱,下意识地都挡在了凌汐池的身前,花凌霄也眼疾手快地将叶岚倾拉在了自己的身后。
叶岚倾觉识虽然没有他们灵敏,但也觉得身上一寒,那是一种危险来临时的感觉,在他们从北山矿场逃出来后,她就无数次有过这种感觉,每当这种感觉出现的时候,就有杀手来追杀他们了。
所以,她也能分辨出,有危险正在朝着他们逼近,可看着月弄寒那下意识的动作,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果然,还是不在意她,即便他们快要成亲了,他的眼里也没有她,他要护着的人更不是她。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有点痛,然而,没有人注意到她,因为就在他们动作的同时,几团黑影突然从天而降,落入了院子中,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在院子里像皮球似的滚了几下后停了下来。
鲜血在地上蜿蜒了一地,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黑影,而是五颗血淋淋的人头。
凌汐池看着那散落在地的几颗人头,有一个正好翻滚过来面对着她,她僵在了那里,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眼睛里一片血色 ,脑子里更是发出了嗡嗡的声音。
她看到了什么?
地上的人头,怎么会那么眼熟,眼熟到昨天晚上还与她对饮过。
冷风阵阵吹过,沾了血的花白头发被风吹起,那饱经风霜的皱纹里全是未干的血迹。
直到耳旁响起了叶岚倾的尖叫:“那……那是……”
下一秒,萧惜惟转身将她拥入了怀中,沉声道:“汐儿,别看。”
凌汐池全身颤抖着,忍不住干呕了起来,她一边干呕着一边伸手想要推开他,手却软得一点力气也发不出来,她哆嗦着嘴唇:“那是,那是五位前辈是不是?”
她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明明前一天他们还在跟她敬酒,祝她幸福,还在回忆他们相遇时的那一场蹴鞠,她也跟他们约好了,日后要去毒风谷看望他们,怎么还没等到她去看望他们,他们就以这种方式跟她再见了。
上天在跟她开玩笑是不是?
为什么要让她看到这样血淋淋的事实,究竟是谁,竟会对这些花甲老人动手,还要这么残忍地将他们的脑袋割下来?!
“不是。”萧惜惟将她的头按在了他的怀中,遮挡住了她的视线,脸上虽是沉痛的颜色,声音却依旧平稳温和,说道:“你看错了,不是他们,不知道是谁在恶作剧,我先送你回去。”
“啊!!!”凌汐池呆滞了片刻,突然尖叫了起来,眼泪决堤了一般狂涌而出,哭着说道:“是他们,我看得没错,是五位前辈,谁干的,是谁杀了他们?”
萧惜惟紧紧地拥着她,不让她乱动,眼睛往月弄寒那里看了一眼,月弄寒也被这突然如来的变故惊得呆住了,被他一看,这才反应过来,低声说道:“你先带阿寻走,这里交给我。”
萧惜惟点头嗯了一声,凌汐池挣扎着,哭喊道:“不,我不走。”
“乖,听话,先回去休息。”萧惜惟往院子里的五颗人头处看了一眼,声音也有些哽住了:“我处理好这里就回去陪你。”
说着,他看了花凌霄一眼,“娘,你们也先离开这里。”
花凌霄嗯了一声,也不啰嗦,拉着叶岚倾转身离去。
叶岚倾也被吓得呆住了,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眼中满含着泪水,地上的五颗人头确实是雪原五豹的,她虽与雪原五豹的感情没那么深,但也与他们相识多年了,那五个老头玩归玩,闹归闹,素日里像个孩子一样没个正形,但对于她们这些后辈,却是十分疼爱的。
况且,当初姐姐将他们从北山矿场救出来带到安都城后,他们住的地方便是雪原五豹的,为了不让族人们有寄人篱下的感觉,他们甚至还将自己名下的庄园交给了族人们来打理。
如今看着他们惨死在自己面前,她一时之间也接受不了,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了下来,
明明他们昨天还在这里举杯对饮,谈笑风声,今日怎么就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他们的武功那么厉害,谁有本事同时杀了他们。
看着她哭,花凌霄拍了拍她的肩膀以作安慰,说道:“好孩子,先跟我走,你在这里帮不了什么忙。”
花凌霄说着,神色凝重地往围墙处看了一眼,特地选在这个时候将雪原五豹的人头送来,还没有被任何侍卫发觉,堂堂惜王府竟让人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进来了,看来来人的武功定是奇高无比。
果然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叶岚倾懂事地点了点头,伸手擦了擦眼泪,她不是不懂事的姑娘,自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她不会武功,若是这里有什么变故的话只会拖他们的后腿,她最后看了月弄寒一眼,乖乖地跟着花凌霄离去。
萧惜惟也将凌汐池半搂半抱的准备带走,可就在这时,一道银光突然飞了出来,带着强烈的杀气,像一条出渊的银龙,腾云驾雾般朝着他们直冲了过来。
月弄寒身形一动,腿一抬,快如闪电地朝着那银龙踢了过去,逐光腿的腿劲倾泻而出,将那银龙踢得倒退了回去。
一抹绿影快绝无比的出现在了半空中,手一扬,那银龙落在了她的手中,只见她身姿一翻,那银龙在半空中划出了一个优美的弧度,化作了一张银网,又一次朝着月弄寒当头罩下。
看着那张银网,月弄寒的眉头一皱,惊声道:“灵灭?”
萧惜惟的脚步猛地停住了,有些怀疑地扭头看去,当看到那抹突然出现的绿影时,他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那不是灵歌是谁?
可灵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向他们出手,难道雪原五豹竟是她杀的?
凌汐池也听到了月弄寒的声音,她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不可思议地跟着看了过去,看到灵歌后,她震惊得什么都忘记了,惊声道:“嫂子?”
自亡鸟峡匆匆一别后,她曾无数次设想过与灵歌再相见时的场景,可她却从没有想到过,她们竟会是在这样的境地下见面。
眼前的人是她,又好似不是她。
那个孤傲清冷却正气凛然的灵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身的煞气与杀意,就像个地狱里爬出来的女罗刹,那双如璀璨寒星的眼睛也被黑暗所侵蚀,散发着幽冷而诡异的寒光,就像淬了毒的刀尖,阴毒而又犀利。
她就那样冷冷地看着她,就像看着仇人一样。
凌汐池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伸手推开了萧惜惟,朝着灵歌走了过去,说道:“嫂子,我是阿寻啊,你还认识我吗?”
“我当然认识你,”灵歌依旧冷冷地看着她,说道:“你是叶孤寻。”
听她叫了自己的名字,凌汐池却并没有任何高兴的感觉,她虽然还记得自己,可声音里却是满满的恨意。
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会恨她?
还没等她问,灵歌便又说道:“是你害死了你的哥哥,拆散了我的家庭,我来是要杀了你为你哥哥报仇!”
“你说什么,我哥哥死了?”
凌汐池只觉得像是一道晴天霹雳落在了她的头上,将她的所有意识都炸得粉碎,她再也无力支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汐儿!”
萧惜惟惊叫,身形一动,将她接在了怀中,灵歌冷笑了一声,手中的灵灭再一次乘风而起,带着杀意朝着他们冲了过来,萧惜惟脸色一冷,随手一掌挥出,强悍的劲力震得灵歌手中的灵灭脱手飞出。
灵歌的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了一抹诡异的黑光,月弄寒见状拦了上去,指尖真气凝聚,使出了捻光指,想要先将她擒住再说。
灵歌察觉了他的意图,往后一退,腿一勾,竟直接将地上的一颗人头踢了起来,朝着月弄寒砸了过去。
月弄寒大惊失色,慌忙退后了一步,迅捷无比地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稳稳地将那颗属于雪原五豹的人头接住并包了起来。
再怎么说,雪原五豹也是他敬重的老前辈,如今他们惨死于他人之手,他又怎可对他们的遗体不敬,任由他们的头颅这样被人践踏。
灵歌飞身接住了灵灭,趁着这个间隙飞身翻出了围墙,眨眼便不见了踪迹。
萧惜惟神色冷凝地看着灵歌消失的方向,问道:“你怎么看?”
月弄寒叹了口气,说道:“五位前辈不是她杀的,以她的身手,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所以是那边出手了……”
萧惜惟眉头紧皱,欲言又止。
月弄寒嗯了一声,脸色也是从未有过的沉重,“这天下能杀雪原五豹的没有几个,泷日国那边更是屈指可数,看来,他们应该是按捺不住,准备要出击了,只是他们为何要将灵歌放回来,还有,她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叶孤野真的死了?”
萧惜惟摇了摇头,“叶孤野没有那么容易死,他……”
他的话还没说完,缥无带着风聆和叶随风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后,三个人都愣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