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乌鸦
远野志贵的苏醒时间在凌晨两点左右。
少年晃动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挣扎着想要起身。随后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就像生锈了的机器一样，只是稍微动一动就发出过负荷的声音。左臂骨的疼痛更是让逐渐恢复意识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我这是怎么了。
放弃挣扎，远野志贵躺在床上，下意识的从胸口摸出眼镜戴上，才安心的睁眼看着陌生天花板回想到。
在放学的途中，看到了一男一女，那女的有金色的发和赤色的瞳，莫名的冲动……
记忆在此中断了。
无论他怎么回忆，之后发生的事情都没办法想起了，包括为什么自己会在这个看上去就很贵的酒店房间睡觉。
“不错，你是这次来的人里素质最好的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
远野志贵转头，一位黑发的青年正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手上拿着精装封皮的书籍。
不论是英俊的面容，还是那坐姿，都给人一种「典雅」的感觉。
青年冰冷的表情在维持了数秒之后轰然崩塌，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颜。
“开个玩笑，请不要在意。不知道为什么，看你现在的情况就很想说这句话，名台词的感觉。”
“……你是哪位？”
这个青年……下午和那个金发少女同行的人？
眼熟的感觉让远野志贵很快认出了罗佩，毕竟那高辨识度的蓝色眸子，即使见过一次也会有很深的印象。
“你可以称呼我为罗佩。”
对自己的身份，罗佩没有过多解释。
合上书籍，随手放在旁边的圆桌上，为自己倒上一杯红酒——那是酒店售卖的普通红酒，并非是太名贵的品牌。
他缓缓说道。
“自我介绍完毕。现在，远野志贵先生，让我们好好谈谈关于你事情吧。非法尾随，未经同意进入私人领地，持有管制刀具杀人未遂，这些罪状你应该不会否认吧？作为犯罪者，你现在理所当然的欠我这个受害人人情——没有把你交给警察的人情。然后……”
“等——等等！”
远野志贵连忙出声。
一连串听起来就很糟糕的大帽子扣下来，就算再不清醒也该吓醒了。
“你在说什么啊。”少年莫名其妙的看着罗佩。
“这些事情怎么可能是我做的。说到底刚刚的自我介绍你只说了名字吧？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之间的逻辑关系你根本没有解释好吗！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而已……”
就像被施加了「混乱BUFF」一样，远野志贵的脑袋里一团乱麻。
“普通高中生？普通高中生会像疯狗一样拿着刀削人吗？看样子还打算把我十七分割掉。”
罗佩笑着指了指远野志贵的旁边。
少年这才发现，他几乎不离身的「七夜」小刀就安静的躺在床头的桌子上。
“如果你承认那是普通高中生会干的事情，那么我对这个世界的根本性常识就会抱有疑问了。”
罗佩的话语停住了。
看着远野志贵的眼睛，他意识到了对方可能失去了攻击时候的记忆。
顿时罗佩就没了继续满嘴跑火车和装模作样的兴趣。
和一个失忆的人谈论过失谋利，无异于对牛弹琴。对方连做过的事情都不记得，还说什么。
“……罢了，反正也只是小事，你要是不记得就算了。”
他叹息着说道。
“就当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偶遇吧。远野志贵先生，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你的身体状况，今天晚上最好就在这里休息，明天我会将你送回远野家的。到时候我在和你的妹妹，远野的家主详细说明。”
“喂——”
无视远野志贵的叫唤，罗佩停留，转身离开了房间。
留下一个满头问号的远野志贵。
……
来到爱尔奎特的房间，敲门。
金发的吸血姬没有睡觉，真祖这种生物和罗佩一样，除非必要和自觉的时候，睡眠这种事情已经可以忽略。
看爱尔奎特的样子，应该早料定了罗佩会来找她，开门的表情十分自然，一点也没有「深夜和成年男性独处」的尴尬。
等罗佩坐下，吸血姬饶有兴趣的问道。
“那个直死魔眼怎么样？”
“……好歹人家也有名字的吧。”罗佩为远野志贵默哀了一秒。
“他的情况很稳定，对我并没有再产生杀意的样子，应该是爱尔奎特你刺激到他了，现在失去攻击时的记忆，正在床上躺着呢。”
“唔……明明神明也是人外，为什么单单是我啊。”
“这我怎么知道。”
爱尔奎特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会在小事情上闹脾气，也是这位公主的可爱之处。
“不过这也正好，免了我明天去远野家的一些麻烦。远野家也算是退魔的家系，谁知道除了「反转冲动」之外，还有没有什么隐藏的奇怪症状，远野秋叶要像远野志贵一样，那可不太好……”
自顾自的说着，半晌不见少女搭话，罗佩转头，发现爱尔奎特正在盯着他的脸看。
“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吸血姬摇了摇头。
“总觉的罗佩你和我看过故事里的神明很不同呢。”
“我开始不是已经跟你解释了么。神明也分很多种类的……”
“我说的是性格啦，性格。”爱尔奎特郑重的说道。
“比起神明，罗佩你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更像是个「人类」。”
罗佩愣神，随后奇妙的笑道。
“这可是我听过最好的说辞了。之前大部分人对我的评价可都是「怪物」「恶魔」呢。”
间接性屠城，强迫人体异化，杀人不眨眼，吃人，强掳少女——几乎丧失人类底线的事情罗佩全干过，还是第一次有人评论他像个「人类」，而不是暴戾的「魔王」。
环境影响处事方式，爱尔奎特的错觉多半和他来到了一个新世界有关吧。
“这个倒是和我很像唉。”
“毕竟是真祖嘛。就算我是神明，在无神论主流的人类社会中，只要能碾压普通人类，我和你在他们眼中没多少区别的。”
时间流逝，已经到了凌晨三点。
这个时间点，除了24小时营业的地方，几乎都陷入了沉寂，窗户外的城市一片漆黑，仿佛连那微弱的光都吞噬了一般。
罗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走到了窗户的跟前，眼睛凝视着某个方向。
“爱尔奎特，事先问一句，你没有饲养乌鸦使魔的兴趣吧？”
“没有哦。”金发的吸血姬奇怪的说道：“我对鸟类不是很喜欢，倒是有一只黑猫的使魔。”
“那么我就应该没认错了。”
他手指轻轻点着玻璃，像是指着某个方向。
爱尔奎特顺着罗佩指的方向看去。
沉寂在暗夜中的楼群，在楼顶上，一只富有灵性的乌鸦正直直盯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