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两仪式与未来（下）
夜晚，罗佩和两仪式从简朴的公寓中走了出来。
本来式是继续打算穿她那身青色日常和服的，但在罗佩的强烈要求下不得不放弃，换上了一身较为鲜艳的振袖。
从上到下，白色到樱色的渐变色，凸显了少女的美貌，养眼程度急速攀升，如玉的面容在月光的照应下更加白皙起来。
毕竟已经男女朋友的关系，让女伴换身衣服这样的要求两仪式还是会听的，又不是彻底敌对的排斥。
“过分呐……”
两仪式皱着眉头，一只手扶住罗佩的肩膀，不断调整着木履的位置。
或许是穿惯了短靴的原因，新木履就算是和服爱好者两仪式也有些不适应。
“要是因为换衣服的原因扭伤了脚明天上不了课，我就把门的锁换一把。”
她的大学出勤率已经到了十分危险的边缘了，为了避免被砚木秋隆唠叨，在学期末的最后几天两仪式还是得去上学的。
“别闹，窗户也算路。”
罗佩轻轻托住两仪式胳膊，笑着说道：“况且有我在身边，式不用受伤的问题。简单的外伤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小小的外伤，连高等光元素都不用，罗佩自己的治愈魔术就能搞定。
“我讨厌疼痛。”
调整好木履的位置，两人重新上路。
夏日的夜十分浮躁，缺少代表「黑色」的那一抹宁静。人群不复白天的匆匆忙忙，放纵享受着空闲的时光，其中有绝大部分都是像罗佩和两仪式这样的情侣，但颜值都没他们高就是了。
拐进漆黑的巷道，这种地方就像城市的血管一样错综复杂，滋生着人类社会各种各样的寄生虫。
“又是这样的巷子……”难闻的气味，两仪式不有的用手捂住了鼻子。
“我之前会对你有很糟糕的印象，估计和我们的约会永远绕不开这种地方有关系。罗佩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我也不想啊，谁让我们想要见的人都常年与小巷为伴。”
罗佩打了个响指，远处的垃圾堆无火自燃，瞬间就烧的一干二净，连烟都没有冒出来。
空气中的味道能稍微轻了一些。
“这次倒是不用太长时间。”罗佩边走边说：“在来之前我向友人查过「观布子之母」的事情，那位老人也没有隐瞒自己的意思，一直处于一个位置，在这把年纪了也不放弃改变他人的命运。”
“支配欲极强的家伙？”两仪式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刻薄干瘦的老太太形象。
听过罗佩的描述后，她自动将书本中坏角代入了没有见过面的「观布子之母」。
“不。”罗佩摇头：“那位老人与其说是支配他人命运，到不如说是过于的善良。她的能力可以看到他人的未来，让他人规避不幸就是她的工作。”
“看到未来这种事情真的存在吗？”
“存在的。但我对这种能力更倾向与「精准的平行世界观测」，因为「绝对的未来」本身就是一种矛盾的说法。”
“为什么？”
“嗯，该怎么说呢……这样吧。”罗佩敲了敲旁边的铁管。
“打个比方，如果有一个能够「预知绝对未来」的人，在几天前告诉我会敲这个铁管，那么不考虑收束的问题，我要是不敲，未来就改变了，那么「绝对未来」也就变成了一个笑话。当然，这只是我的自我推论，反正我也没有和「命运」与「未来」相关的力量，别太较真，听听就行了。”
“既然你自己都不信，干嘛还要大老远去找一个占卜师？”两仪式紧紧跟在罗佩的身后。
“神明是不会迷信的吧。”
“你就当我是为了满足细小的好奇心。嗯，我们到了。”
最后一个拐角，罗佩停住了脚步。
狭窄的巷道前方再没有路可走，漫长道路的尽头，两盏昏暗的烛光正在摇摆不定。
占卜师就坐在桌子上面，披带这个厚重的长袍。
长袍下，那是一个大约在六十岁左右的女性，偏肥胖，和两仪式料想中的完全不同。
毫无疑问，那就是观布子之母，「绝对未来视」的拥有者。
“欢迎光临，那边的两位，要不要来占卜一下？”沙哑的声音，略微带上了一点年老的慈祥。
“晚上好，老婆婆。”
罗佩走了过去，笑着说道。
“没想到真的在这种地方。拥有那种神奇的能力，理应享受人世间最奢华的待遇才对吧？”
“哎呀，是个知根知底的人呢。”老人没有惊讶，语气依旧平稳。
“奢华……几十年都过来了，我早忘记在什么时候开始舍弃那些东西了。那么小哥你要占卜什么呢？”
她的手下意识抚摸着桌上的水晶球，眼睛却注视着越走越近的黑发青年。
马上，观布子之母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
老人瞪大了双目，后以飞快的速度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并且一副绝对不肯拿开的架势。
罗佩愕然停了下来。
“能麻烦小哥回到原来的位置吗？”老人声音有些后怕。
“好险好险，险些就看到了要命的东西……就算死期将近也不想这么快就离开这个世界啊……”
「未来视」在刚才某个瞬间发动了。罗佩可以肯定。
“……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看到，要是看到了我就不会好端端坐在这里了。”老人简短的说道。
罗佩沉默。
事实上从这个反应，他也能猜到观布子之母从他身上险些看到的蛛丝马迹到底是什么。
——旧日支配者。
或者说邪神，错误的憎恶，扭曲的异形体，什么样的称呼都好，在罗佩选择了秘术师和克苏鲁神系搭上线之后必定要走的道路。
不过，他要的可不是这个！是细节啊细节！要是能知道一些未来的细节的话……
罗佩不满的盯着观布子之母遮蔽双眼的手，看样子自己不退下，她是不可能拿开的。
“是么。”
最终，他撇了撇嘴，转身向两仪式走去。
“让你陷入生命危险的地步我很抱歉……真是一场无聊的占卜。”
听到罗佩的脚步走远，老人才拿下了手，低头看着水晶球。
“道歉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对不起小哥，我还没有为了一次占卜就舍弃性命的觉悟，这次是我的职业水平不够了。被未来吞噬殆尽的我，在完成心愿之前还不打算就这么死去……”
“哈……”
回到两仪式身旁，短发少女疑惑的看着自己的男友。
“怎么，这样就结束了吗？”
时间未免也太短了一点，从刚才到现在连五分钟都没到。
“占卜失败了。都怪我忘了某些家伙们的特性。”罗佩头痛的说道。
目视邪神会发疯，失去理智的人等同于死亡。双刃剑不管对敌对友都是有伤害的。
“嗯？”
两仪式的声音让老人低垂的头颅又抬了起来。
可以略过旁边的罗佩，她看着少女的目光闪耀了起来，低声笑了笑。
“那边的美丽小姐，虽然没有勇气去接你同伴的工作，但你要不要来占卜一下呢？很灵验的。”
“去吧。那个老太婆是货真是假的。我已经GAMEOVER，你去看看也是好的。”罗佩说着，表情稍显沮丧。
看起来特地想要预示未来的作弊行为失败，让他很是不满。
“……”
想拒绝，但两仪式却被某种力量所驱使，鬼使神差的迈动脚步向着观布子之母走去。
小巷中，木履的声音在回荡。
少女来到了老人的面前，俯视着她。
“你能占卜什么呢？”她毫无感情的问道。
“什么都可以，爱情，财运，如何规避不幸——”
像是念叨过千百遍的台词，老人不假思索的就说了出来。
“那么好，就来占卜吧。”两仪式紧紧盯着老人。
“告诉我，「两仪式」存在的意义。”
听到这个，罗佩也竖起了耳朵。
半晌，小巷中老人的轻笑声响了起来。
“几乎所有人向我的占卜都是在寻求「未来」，小姐你却沉迷于过去……”
“少废话，你到底知不知道？”
“嗯，知道哦。”老人轻描淡写的说道。
“梦想的残渣，幸福的结晶，这就是「两仪式」了。”
老人说出了意外的话语，让少女楞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意思。”观布子之母将双手覆盖在了水晶球上，面带微笑，视线无焦点的说道。
“小姐你只需要继续前行就足够了。最重要的东西已经在你的身边，过度眺望过去带来的只是无尽的空虚，纠结的过去是最愚蠢不过的行为。”
她想起了几年前。
同样是这样一个夜晚，同样是身穿和服的少女，但她的名字确是「两仪织」。
——你一定会死，但你的梦想会幸福的活下去。
什么啊，看来职业水平还没有退步呢，「未来」一直在应验啊……观布子之母开心的笑着。
“「起床气」也该有个限度，好好珍视你身边那位可怕的小哥吧。虽然看起来很吓人，不过他可是你现在幸福的基点哦。”
“啧……”
短发少女皱眉，干脆利落的离开了。
“只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老太婆而已！”
她留下了评价，观布子之母并未在意。
和服少女与黑发青年渐行渐远，离开了小巷，隐隐约约传来‘我觉得她说的很要道理’‘闭嘴’之类的争论声，但观布子之母已经听不到了。
烛火燃烧，都市传说级别的占卜小摊仍旧开业着，时不时从哪幽深的小巷中传来几声老人的笑声。
她喜欢幸福，讨厌不幸。
这也是名为「观布子之母」生命中仅存的意义。
……
约会在时间的推移下落下帷幕，虽然没有作弊成功有些可惜，但和式的玩了已经足够弥补回今晚的不愉快了。
最后，罗佩将两仪式送到了她的门前。
“早点睡吧，式，我就先回去了。”
开心过后是正视现实的头痛，罗佩现在回家八成就要接受两位麻烦公主的轮番轰炸。
算了，要真惹毛了他，一不做二不休用魔眼来个姐妹……也是不错的。
“……嗯。”
少女站在门前，右手搭在门把上久久不肯推门而入。
她没有如同话语那般不把观布子之母的占卜放在眼里，两仪式在思考着。
正视现实，舍弃过去么……
她转头，看着正从楼梯往下走的黑发青年。
初遇、相识、无条件的给予帮助、成为男女朋友的婚外情关系，哪一点想起了都会让两仪式火大，但合在一起却带有一丝微妙的安心感。
被庞大异常吸引的空洞——
“喂。”她开口了。
“？”
罗佩刚刚踏下楼梯的脚步停住了，他歪头看着两仪式。
“你家里现在很麻烦吧？”
两仪式看了罗佩一眼，表情依旧是平常那副偏冷淡的样子。
她推门而入，空气中留下了最后一番话。
“今晚，住我这里。”
这回，轮到罗佩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