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卡莲.奥尔黛西亚

    卡莲.奥尔黛西亚的假期并不如同年龄的少年少女们那么无忧无虑。

    她的祖父已经很老了，老到即使健壮的身体也无法支撑起那日渐衰弱的精神。作为冬木市教堂除去她祖父以外仅有的一位年轻见习修女，卡莲必须帮助言峰璃正处理很多的杂事，包括做饭、照顾祖父和清理教堂，以及接待前来祷告的信徒们，不可谓不辛苦。

    就算这样，少女依然甘之如饴，并发自内心的对这种生活感到满意。

    卡莲并非是正常的普通少女。

    可能和母亲克劳迪娅.奥尔黛西亚的自杀有关，她的父亲言峰绮礼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消失了，而她则被教会的神父暂时收养，又辗转回到了她祖父的身边，经历坎坷。即使现在，卡莲仍记得那位收养她神父的刻薄的脸，因此她对于重新接手抚养权的慈祥祖父十分尊敬，自然也会尽到一位做孙女的义务。

    「如果你父亲在的话，那就更好了。」这是她时常听见祖父念叨的一句话。

    卡莲不太清楚在十年前死亡的父亲，心中却对祖父的话有种莫名的不赞同，仿佛心灵的深处在排斥她的生父一样，但不好违逆寿命将尽的祖父，所以她只是在一旁沉默点头，做着违心的应对。

    不过，最近祖父说这句话的次数减少了。

    原因卡莲知道，那就是第五次圣杯战争的临近已经没工夫让老人去怀念过去，这个重大的仪式让年老生锈的机器再次转动，压榨着言峰璃正剩余的精力和寿命。

    唯有这个，祖父拒绝让她帮忙分忧。

    其原因就在于上次圣杯战争中死亡的父亲。

    “以你的灵媒资质，本该帮助为教会出力才对。但我实在是老了，蒙天主召唤的日子就在眼前，至少在我闭上双眼之前不想看到自己的孙女走上儿子的老路，也不想其他人插手冬木的事情，因此圣杯战争监督者的职责就让我这把老骨头再次代行。卡莲你不需要担心，就当是我为近一个世纪的岁月画上落幕的句号吧。”言峰璃正如是说道。

    从年轻时步入第三次圣杯战争直至今日，他将一生耗费在了极东岛国这个城市的圣杯仪式上，自然到最后也需要圣杯战争的乐章来为言峰璃正奏响临终的哀乐。

    除此之外则是他不想在临死之际再一次丧失他的血脉继承者。

    “是。”卡莲低头轻声回应。

    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她甚至会被暂时送出冬木市也说不定，不能看到那英雄交织的奇异战场未免有些遗憾。

    少女对那传说中的万能之杯还是有点兴趣的——虽然是个已经进行了四次，直到第四次才真正拥有使用者的不完美仪式。

    月曜日，又是新一轮的开始。

    卡莲为祖父做过早餐后就进入了教堂做礼拜和修女的学习。

    虽然她对教义本身不以为然，但为了早日能够得到教会的认可继承这座祖父的心血，卡莲在学习上还是相当认真的。

    包括神秘学和各种各样的知识，少女就像海绵一样将其全部吸收，没有一丝遗漏，天赋甚至超过了曾作为代行者的父亲。

    直到中午，繁重的修行结束后卡莲稍作休息就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食材采购与圣水的制作。

    但因为圣水的制作需要祖父的指导，所以卡莲选择了先做食材的储备工作。

    换上一身外出用的深蓝色带白色里衬的修女服，银发金瞳的少女拿起手提袋走出了教堂，轻轻闭上了木门。

    一举一动都很得体，看得出言峰璃正在卡莲的教育上花了不少的功夫。

    望海的高台上走下长长的坡道，少女就这样步行向着城市中走去。

    有点远也没有办法，教堂建立的地点是新都的最边缘，而卡莲想要购买的食材和必须品可不是旧街能买到的，必须去更远的市中心。

    从到达和挑选好，再到购买完毕踏上归程总共用了大概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少女的脚有些酸，她的体质远不如她父亲言峰绮礼那样，算是典型的体弱大小姐类型。对此卡莲也没有多么在意，她不认为自己会有机会去从事什么重体力工作，她的未来早就已经谱写完毕，剩下不过是按部就班的走而已。

    “稍微有点买多了呢……”

    少女松开装的满满当当的袋子，坐在长椅上稍作休息。

    她视线扫过不断往来的行人，有些甚至还会眼熟，是在教堂做过祷告的信徒。

    这也没办法，冬木市就这么大点地方，从十年前待在这里，她的记忆力又不坏，再怎么也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虽然目前为止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但卡莲不觉得孤独，她在这方面的感情意外的淡薄。

    ……嗯，或许远坂家的大小姐算一个。卡莲想到那个土地管理者之女。

    她的父亲是自己父亲的师父，因此在来到冬木市后卡莲理所当然的被言峰璃正带领拜访了孤女寡母的远坂家，两人算是从小长到大难得的友人也说不定。

    视线继续挪移，卡莲「看」到了众多黑色头发中的一抹扎眼银色。

    和她一样颜色的秀发，碧绿色的瞳孔，少女也像是出来采买，正蹦蹦跳跳的在马路对面走着。

    ……难得的外国人，会是和我来自同一个故乡吗？

    卡莲想到，但没等她细看得出结果，一阵剧烈的咳嗽就夺走了她的注意力。

    “咳咳、咳咳……”

    从来没有过的疼痛袭来，肺部像是火烧一般，卡莲拿开捂住嘴的手掌，在掌心上有刺眼的红色。

    ——血？

    卡莲很疑惑，她的身体虽然娇弱，但也不至于到咳血的地步。

    马上，少女就没有功夫管这个了。

    前奏的结束伴随着正片的登场，卡莲就像被打入了可怕的地狱中一般，浑身上下都开始作痛，不断有伤口浮现在她的皮肤上，而且愈演愈烈。

    “灵障……？”少女面色惨白的喃喃自语道。

    她知道自己所拥有的资质是什么，从祖父的口中也知道了那份资质的名称。

    ——「被虐灵媒体质」。

    只要有魔靠近就会显现出灵障，可以当做雷达来用的稀有资质，作为代价则是灵障的显现方式为「受伤」，只有魔靠近卡莲的身体就会负伤。在很多年前卡莲曾有过一次灵障的体验，但远没有这么痛苦。那次言峰璃正正好就在身边，帮她处理了那个被魔缠身的女人，也是那次让言峰璃正得知了卡莲的资质，所以他才会说出「以你的灵媒资质，本该帮助为教会出力才对」这种话。

    但这次不同。

    痛苦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卡莲的大脑，让她几乎窒息。

    ……那个少女，是恶魔吗？

    她从长椅上摔了下来，倒在地上，旁边的塑料袋被带落，食材散了一地。

    在模糊的视线中，卡莲看到银发碧瞳的少女正在向她走来，她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少女走到了卡莲的面前，蹲下来好奇的看着她。

    “小鬼，你看得到我吗？”少女用活泼轻快的语调问道，听在卡莲的耳朵里无异于死神的低吟。

    “……”卡莲没有说话，似乎声带也开始破损。

    极度虚弱的状态。

    “这样么。”少女理解了什么。

    “灵的启示，然后以伤害自己的形式来预警吗？嗯嗯，有趣的能力。虽然我没打算做点什么，但被自己的能力逼到这种地步你也真是有够倒霉的。”她瞪大了眼睛，笑容扭曲着。

    “正好我在烦恼呢，你撞在了我的眼前，那么就来替我分忧吧？”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少女自得的点了点头。

    “反正都是死，我就帮你延续一点时间的生命吧，等到了我的小可爱回来之后你再死也不迟。痛苦的死和变成食材的死，反正都是死，没什么区别的吧？是吧是吧？”

    “……”

    “嗯，真是太棒了。”

    视觉已经出现障碍，卡莲眼中少女的容貌渐渐模糊起来。

    自己，要死了吗？

    死在恶魔的手中——

    光明消失，在最后卡莲视线中所映射的是少女向她身来的白皙手掌。

    随后失去意识。